“大王”和“小王”

　　10月1日那天，王思聰轉發了一條微博，在商業視頻網站和字幕組的爭論之間，他站在了字幕組那一邊，并透露出兩個信息，自己曾是字幕君，自己有清晰的邏輯。他將字幕組比為小販，自制無版權節目的字幕屬非法擺攤，而商業網站拿去使用則是明搶，結論是“小販違法擺攤我去搶就不違法了？”

　　“老公，買下這個婊子。”網絡上自封為他“老婆”的人不少，她(他)們如此留言。其實，不用豁出去，“老公”也確辦得到，該公司的市值約32億美元，萬達的企業資產官方數據是3800億元人民幣，如果下個月在香港IPO順利，市值有望超過千億美元，買下那個商業視頻網站綽綽有余。

　　也是醉了，這么想下去就會陷入其中。看起來，把握流行語境的是他，為網絡分享精神扛旗的是他，替“屌絲”出氣的是他。對他而言，站在安全線內與大多數人保持想法一致，毫無難度。

　　懂行又有噱頭，人們已經習慣這位年輕人這樣的表達方式。而倒退三年，他僅是鏡頭掃過的“小開”而已。2011年9月14日上午，大連國際會議中心，王思聰與父親并肩而坐，參加第五屆夏季達沃斯論壇的開幕式，時任中國總理溫家寶在臺上演講，臺下則懸著可以影響世界經濟格局的若干顆大腦。這位未來“中國國民老公”的面孔也被《新聞聯播》敏銳或巧合地捕到，那停留的幾秒，穿著粉色襯衣的他及側臉，如今被擁躉視為經典。“那些年的聰”，微博賬號“王思聰全宇宙后援會”如此喊道。

　　如今的他，出席活動有粉絲抓拍，嘲諷看不順眼的事物有粉絲幫腔，甚至與公權力發生細微的摩擦，鳴不平者亦眾。

　　他在微博上的個人簡介，是“為人低調的網紅小王”。之所以叫“小王”，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出生于1988年的他才26歲；但如果從撲克游戲的角度來看，“小王”是僅僅次于“大王”的排行第二的牌面。

　　這容易讓人聯想到與“小王”有關的一財經新聞。王健林名下大連萬達商業地產股份有限公司”將在港交所上市，如果一切順利，公司上市后，“小王”的父親王健林，將擊敗馬云重奪中國首富寶座，成為名副其實的商業界“大王”。

　　在“大王”口中，“小王”仍是“小孩兒”、“對中國的社會哲學還需要領悟”。做父親的還嚴肅地說過：“接班我不是一定要傳給他，看他，他自己現在在做投資公司，如果他出色，當然是最好的人選，如果不一定能擔得起來，也不一定傳給他，可以交給職業經理人。”

　　但在微博世界中，他的風頭已經超過了與父親齊名的商業前輩們。他每一條微博都會有兩萬次以上的轉發和評論，這幾乎是任志強和潘石屹等微博大V的10倍。在目前的微博江湖中，“小王”的風頭可謂一時無兩。

　　網紅之路

　　一個享有優質資源的子弟做出擁抱平民情懷的姿態，在今天的中國，太容易受到歡迎了。工薪階層的宇宙對于他來說也許只是后院，而自備高蹺的優勢不僅讓他站得更高、步子更大，也更敢于和懂得表達自己，后者區別了“小王”與一眾“小開”。達沃斯開幕式之后的10點半，他發了一條微博：“其實也就是個大party”，配圖是一部有上有下的電梯和樓下熙熙攘攘的精英們。

　　一場更大的盛筵在后面，王思聰游學歸國之后，也正趕上萬達模式的勃興，落地的廣場項目從30家增加到了100家。商業、消費、文化、內需、就業概念支撐下的閃耀模式，給了小王最為穩定的后方，臺前的他抱著微博這把麥克風，籠絡了一眾普通青年，為他的風格著迷。700萬粉絲的影響力正是王思聰除了血緣之外最為重要的加碼之一。

　　剛進入微博世界時，王思聰的第一條微博是“三十多萬的電腦就這么報廢了”，之后會出現“中國首架g550”(價值3億的灣流公務機)或“長春市交管一把手開道……”，或“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出席”。

　　在微博江湖最為熱鬧的那兩年，博出位的網絡炒作眾、有情懷的知識分子眾、值得憤怒或同情的公共事件眾，小王靠這些還不足以紅起來。

　　改變的節點在與張蘭、汪小菲母子的爭論，王思聰把對方逼到了角落，并以逼得形象原本不錯的汪小菲在評論中爆出粗口而“完勝”。此役過后，人們記住了三件事：王健林不認識張蘭、張蘭已經移民、萬達在三亞有一處高級酒店，還記住了這個嗆起人來毫不留情面的最大地產商的少東家。

　　富二代不好當，他卻給自己立了風格。此役過后，辨識度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問題，而維持這種風格需要持續的表態，最為實在的例子是對大連籍商人徐明的點評。徐明的實德與王健林的萬達同屬大連走出去的知名企業，二者也因為足球與時任大連市長薄熙來有過或深或淺的交往，低調與避諱是傳統的哲學選項，而王思聰則犀利地點評到“實德實德，有錢無德。釀此結果，自己選擇。”

　　富二代身上的：少年老成、刻意低調、愚蠢囂張這幾大標簽被小王以活躍的線上表現打破，他的微博頭像也一度更換成卡通版的自己用機關槍掃射著幾個小人。

　　“思聰是在西方成長起來的，不能理解為完全在中國成長起來的孩子，言聽計從，這個是不太可能的。”這是王健林對兒子的評語。這其中讀得出寬容，小王自己也在采訪中說到“我的父親對我確實特別寬容，除去老來得子，這中間難免有些內疚之情，我算是父母創業的犧牲品。”

　　聚少離多的少年生活容易使人叛逆，王思聰的一條微博頗為有趣，“中國人不擅長道歉、認錯或自嘲。現在搞足球的都是二逼，踢足球的都是傻逼。來罵我吧，啊哈”。實際上，萬達仍然是中國足協最大的贊助方之一。

　　小王的密碼

　　想要深入了解王思聰，除了“小王”這個烙著家族DNA般的稱謂，還有三個英語單詞可供解讀：Prometheus、Invictus、Sephirex。第一個是王思聰擔任董事長的普思投資的英文名，取自希臘語，意為“先見之明”；第二個事故王思聰旗下電子俱樂部的名字，取自拉丁語，意為“不可戰勝的”；第三個據說是王思聰的代號，含義有兩說，或取自藍寶石、或為一部動漫的主角姓名。

　　它們都有來頭、帶著說法。王健林在2011年給了他五個億啟動資金，創辦了“普思投資”，對于新人練手，出手夠豪，放在錢技海洋，顯得滄海一粟。

　　2011年8月，王思聰在微博宣布：強勢進入、整合電競。他收購了CCM戰隊，并將其更名為invictus Gaming，簡稱IG，成為中國實力最強的電子俱樂部。

　　外界不能得知收購的具體金額，但王的介入，確實提升了頂級選手的收入，自此月薪進入萬元時代，第一次世界級比賽冠軍獎金分文不取之外，更額外獎勵同等數目：100萬美元。有媒體曾做過統計，iG戰隊30多名隊員，年運營成本至少需要300萬，還要提供訓練生活所用的別墅及后勤保障。

　　據資深玩家的說法，王思聰四處挖人時，被揶揄為“囂張”，之后自嘲演變成“校長”，他也的確自掏腰包，讓整個行業水漲船高。每年他的生日時，俱樂部都會寫滿一條微博，為王總祝壽，這恰又像極了他父親曾經在足球江湖的作為。

　　但仍有超越，王思聰自己也會玩，且玩得很好。簽支票時闊綽，投身其中時亦口無遮攔，普通玩家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今年9月，他在一款游戲直播平臺的聊天室現身，主動爆料：“告訴你們一個內幕，IG近期會做出調整，S5如果沒IG直播，吃香”，幾秒后，他更正為：“吃翔”。

　　S5是下賽季的頂級聯賽，之前俱樂部疲弱的表現顯然讓他不滿。剛入行的時候，王曾寫下長信，聲稱自己要做的“不是模仿KESPA(韓國電子競技協會)，是超越它”。

　　比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王見識更多，也懂得維持個性。比如，百度百科上就說Sephirex 是王思聰的外文名，更有游戲玩家在網上說“Sephirex是校長的本號”，且王思聰本人的微博后綴就是以該單詞來結尾。但王就是否認了眾人的猜測，堅稱“從沒起過英文名的我很自豪。為什么要隨著老外叫著他們的名字，叫我就得叫我中文名字sicong”。

　　他的履歷表的第一站是新加坡Swiss Cottage學校，在新加坡教育機構Ace Tutors的網站上查詢，該校的畢業成績排在28位，是一所位于富人區的普通公立學校。王思聰的留學路徑也頗有代表性，以此為跳板再進入更高的平臺，中學階段入讀大名鼎鼎的英國溫切斯特公學(Winchester College)，一所寄宿制貴族男校。

　　然后去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London College)讀了哲學，“如果要浪費三年時間，我要浪費在喜歡的方面”，“邏輯學非常重要，然后要有自己的觀點，你所說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要跟隨觀點”，王的犀利也許與這些年的熏陶有關。相匹配的花絮是，在2012年的方舟子韓寒大戰中，王思聰隨手指出：“倒數第二段摘于plato(柏拉圖)著作the symposium里Aristophanes(阿里斯托芬)的演講。沒想到HH(韓寒)如此熟悉西方哲學。”

　　只投行業前三

　　“我不在乎朋友的家世，還是要看人本身，是不是好玩、人品好，有錢沒錢太不重要了。反正都不如我有錢。”這是小王，26歲的私募公司掌控者之前的一句名言。

　　現在，這句話已經擁有自己的商業價值了。今年更新的某款手機游戲推出了一個名叫“王思聰”的卡通角色：留著分頭、穿著翻領毛邊藍色西裝，備注：“活力無限，擅長使用各種武器”。點擊更為詳細的頁面，一個青年男性旁白說道：“反正都沒有我能打”。

　　這是典型的思聰敘事，構建它需要四種能力：對財富及綜合實力的展示、對刻板印象的破除、對網絡語境的熟諳甚至引領、對某種互聯網生活方式的絕對影響力。

　　今年11月3日下午3點到5點，那款游戲里的某50位玩家被拉進了一個微信群，然后由“能打”的王思聰給大家發紅包，總額據稱是“若干個8”。

　　這筆錢出自游戲廠商給他的代言費，代言數額則由“眾籌”決定：指定時間內玩家的游戲得分超過一定標準，即自動籌集一元，所謂“王思聰值多少錢您來定”。最終發布的數據是：2419691元。這200多萬，減去微信紅包，其余折成游戲貨幣再返還給玩家，而如果想快速得到“王思聰”的角色，就需要用728元購買8888個游戲貨幣。這是一場精妙的新產品促銷活動。

　　時間回到2014年初，王思聰與這家游戲公司的老板、創業青年陳湘宇“談了整整一天”，在最后一輪融資前，以590萬美元從陳湘宇個人手中獲得1.3％的股權，搭上了這家公司納斯達克上市的末班快車。

　　陳湘宇當時并不缺錢，他的大股東包括聯想系和騰訊，他所處的手機游戲行業在中國剛剛成型，熱錢不斷。以至于王思聰團隊的職業經理人在面對媒體時也清楚地說道“雙方都不差錢，我們確實有資源，但是否有那么重要？”王思聰為自己代言，以這種方式。

　　同樣的故事也發生在網頁游戲巨頭汪東風的身上，又是上市前臨門一腳的Pre-IPO階段，除了普思團隊的執行力之外，“我們董事長與云游管理團隊做過一次深入交流，王董跟汪總在行業的狀況以及未來的發展方向上非常有共鳴，基于此我們很快有了一個切入點”，那位經理對媒體說。

　　這兩筆投資數額不大，但都屬于虎口奪食，王思聰的個人色彩極重。對網絡和游戲生態的把握與透視，是他最為突出的嗅覺之一，也極有可能成為他事業上的抓手，如他自己的一條微博感悟：“#網游看社會#國外網游社交功能都很簡單，基本上圍繞好友、公會這兩大功能。國產網游社交功能就繁瑣很多，大部分都有：陣營、好友、結拜、師徒、幫派、家族、戀人、勢力、仇人等等。這恰恰反映國人的復雜人際關系，重心也往往從游戲偏離到搞這些東西”。

　　看懂了社會，也就明白了自身的價值，“有錢就是我最大的優勢”，王思聰的普思投資也秉持這份豪邁，敢于追逐相關領域最優秀的企業。“普思資本的原則是只投TOP3，而且前三名里也只投最優秀的團隊，我們更看重團隊”。在今年某醫療機構的C輪融資中，普思的名字和新天域資本等大牌機構并列。

　　“如果父母有些錢，保證第二代衣食無憂，這不算富二代；如果這個人從父母那里拿到的錢可以隨便改變別人的命運，這基本就算富二代了”。他這樣定義富二代。

　　截至發稿時，盡管他曾經近一個月沒有更新微博，還是有人為他梳理出遠大前程：大連萬達商業地產最大股東大連合興投資的“唯二”股權人：王健林、王思聰。歷經多年私有化進程的母體，大連萬達集團，也只在這兩位男人的名下。

　　重回首富有望，國民老公歸來，粉絲可以期待這樣的劇情，小王的神隱顯示出聽話的味道：關鍵時刻不要給公司帶來不必要的聯想。如此看來，他很懂規矩。
　　（來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