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商專欄：從2018年底開始出現的日本便利店24小時營業時間調整話題，到2020年2月基本告一段落。想知道一個人如何引發一個行業規則改變嗎？有請，故事不多，啟發不少。

1政府的結論

2020年1月28日，日本經濟產業省的專家討論會總結了2019年6月份以來所做的便利店運營規則調整課題報告，明確了減輕加盟店主負擔，靈活安排24小時營業，總部支付更多的人力成本，允許短期特許經營合同，減少食品廢棄等內容。強調其目標是讓接近飽和的日本便利店行業能夠可持續經營。

2020年2月6日，該報告對外公布，經濟產業省希望該報告能體現在各公司的經營戰略中。

2事情的起因

2018年2月，福井地區下大雪，一個7-11便利店加盟店的店主妻子由于長時間勞動被送到醫院，老板自己持續工作50小時，使得便利店用工和營業時間變成了社會話題。

稍早些時候，2017年5月，“東洋經濟在線”采訪7-11日本公司社長古屋一樹時，他明確表示沒有考慮改變24小時營業。之所以提到這個話題，是因為大約在2016年開始便利店坪效下降，用工困難加劇，加盟店主呼吁改變合作政策。

2019年2月1日，大阪府東大阪市南上小阪的7-11便利店加盟主松本實敏（參見圖示）對外公示，縮短營業時間，從上午6點到第二天凌晨1點。2月21日，大阪7-11總部開出1700萬日元違約金處罰，并威脅，如果不改變，將解除加盟合同。2月27日，全國大約100名便利店加盟主組成的“便利店加盟店聯盟”向7-11總部提出團體交涉申請書。7-11總部認為加盟主是業主，而不是勞動者，沒有勞資關系，因此不接受交涉。而這個加盟店主的身份究竟如何，2015年日本中央勞動委員會就著手審查，一直沒公示。

2019年3月11日，7-11總部松口，對于營業時間重新評估并選擇部分店試驗，其他幾家便利店公司也先后表示，要考慮調整營業時間。當事加盟店主松本實敏接受訪問時說，總算發出了加盟店主的聲音。

3政府的反應

2019年3月26日，時任經濟產業相的世耕弘成與7-11日本、全家、羅森、迷你等四家主要便利店公司負責人見面交換意見，其中，7-11的古屋一樹社長和準備接任他的永松文彥副社都出席了會談。世耕弘成認為，從便利店作為基礎生活設施的持續發展角度看，這確實是個問題。明確制定政府的行動計劃，以加盟店主為對象實施調查。

2019年4月5日，經濟產業省公布了面向7-11日本等8家便利店企業的加盟店主為對象的調查結果，樣本數為11300人，其中80%對人工費上升感到不安，要求廢除24小時營業規則。

2019年4月26日，世耕弘成對媒體說，便利店公司與加盟店主共存共榮的協調洽談有進展，雙方應該基于契約協商解決，下一步要組織專家會議，對加盟店主實施更大范圍調查，拿出政策建議。

2019年5月21日，接任7-11日本公司社長的永松文彥接受媒體采訪，確認正在嘗試調整改變24小時營業時間，4月份有100家店試驗，5月份擴大到約150家。

2019年6月26日，經濟產業省正式啟動調查。具體范圍是在札幌和福岡等全國8個地方，從8月到9月，對8家便利店的加盟店共計120人進行面對面訪談調查。兩天后的28日，召開首次專家會議。該團體由大學教授和消費者團體代表、IT相關人員等16人構成，主要就24小時營業和總部與加盟店的利益分配、基礎設施功能等進行討論。結合調研結果形成報告以后，建議在2020年1月實施。雖然沒有法律約束力，但是對便利店的行動會產生一定影響。

4當事人想設休息日

2019年8月22日，自作主張改變24小時營業規則的松本實敏又提出新的設想，從2019年9月1日開始將周日定為休息日，并且通知了7-11日本總部。總部解釋說，便利店的是以全年無休為前提的，如果導入固定休息日的話就會成為例外，松本說，就想成為先行事例。8月23日，7-11日本總部表示，前面已經寬容了，不要得寸進尺，永松文彥社長署名的書面回答說，如果從9月開始周日停業，就解除加盟合同。

不過，松本實敏的舉動確實改變了7-11乃至日本全國便利店的營業規則。

2019年11月1日，7-11日本向加盟店發布了深夜休業的指導方針。強調，由于會給顧客和配送業者帶來混亂，不允許特定休息日。如果決定深夜休業，原則上要持續365天。改變24小時營業規則，加盟店向總部支付的管理費相應減少。指導方針文本大約50頁。

2019年12月23日，58歲的松本實敏對媒體說，已經接到7-11日本總部通知，如果不改變周日休息日的做法，那么在2019年12月31日將解除加盟合同。并且說，回答期限是12月27日凌晨。12月26日，松本實敏在東京召開新聞發布會，說明自己的處境和今后的想法，不改變周日休息的做法，并于2020年1月1日自主經營。

2020年1月8日，松本實敏度媒體說，已經解除了和7-11合同，庫存也處理完了，2020年1月2日開始獨立經營。下一步要向大阪地方法院提出法律要求，確認自己的法律地位。

5幾句跟蹤關注的感慨

亞當.斯密說過，資本家和雇員都想實現各自欲望，是上帝之手在調節，達到最優化。

松本實敏是敢做敢當的，憑一己之力，引發并改變了日本便利店24小時營業這一標志性規則，從這個延續一年的事件中可以看到，各個便利店企業在正面積極應對、加盟店主聯盟在努力爭取、政府部門在主動作為，體現出社會系統的良性循環，這是值得我們思考借鑒的。

松本實敏的做法，是順應了便利店行業的趨勢，大約在2016年以后，日本便利店行業業績增長主要依靠擴大數量換取，2020年1月20日，日本特許連鎖協會發布的2019年主要便利店銷售額同比增長1.7%，達到11萬1608億日元，自2005年以來連續14年刷新。

同時，店鋪數同比下降0.2%，為55620家，首次減少，同時，現存店鋪的收益在緩慢下降，缺乏創新產品，受網絡服務沖擊，以往的服務價值需要轉化，卻又缺少替代品。于是，成本問題、收益問題被引爆。所以，在本文開頭部分，經濟產業省提出可持續發展的戰略話題，很有政策眼光。

松本實敏引發改變了便利店規則，最后自己出局了，應該不是社會擠壓，而是他想的太急了，想多走一步，沒有充分掂量整個行業規則變化帶來的系統影響。他想從加盟店主的法律身份入手，用法律武器解決后續的相關問題，能不能如愿不好說，可以肯定難度很大。

松本實敏引發的營業時間話題，波及到了便利店以外的餐飲行業，一些餐飲行業主動減少營業時間，比如，2020年1月，1972年開設24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ガスト（Gusto）宣布在4月前逐步廢止24小時營業。這一政策涉及集團下屬全部約560店鋪。

（文/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 潘玉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聯商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