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紅餐網

作者/李金枝

大批餐飲店仍在加速“逃離”商場。

“投資近300萬，撐了一年半還是要關店了。”在成都某購物中心開火鍋店的小昭（化名）感到商場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他2023年入駐該購物中心，開業到現在人氣一直不高，長期處于虧損狀態，準備下個月關店了。

在黑龍江凱德廣場開兒童餐廳的裴麗（化名），上個月主動搬出了商場，在附近的商業街重新開業了。原因是商場希望她在另一家凱德廣場開2店，“開了等于白扔錢，這邊商場的人氣也大不如前，談了幾次沒成功，就撤店了。”

除此之外，像北京的東南亞大排檔“奈斯椰”近期宣布與不再與五棵松萬達廣場續約，并于2月15日撤離商場；青島創意融合菜品牌銀棠·新中餐也在近日關閉了青島嶗山金獅廣場店、金鼎利群店等3家門店；西安的韓式烤肉品牌“寬爐烤肉”接連撤出大悅城、萬象天地、合生匯、大都薈等商場……

去年10月，紅餐網曾報道過，在商場客流量下降、租金高企不下、各種隱形要求不斷增加的多種因素下，一批餐飲人選擇離開商場。（延伸閱讀：連夜跑路？一批餐飲店率先“拋棄”商場）

這種勢頭如今看來有增無減，不少資深餐飲人更是直言，至少還要2年，撤離潮才能看到拐點，而這背后，商場和餐飲店，要共同經歷殘酷的洗牌和價值體系重構！

人流下降、租金不減，

商場開店越來越不劃算了

《2022-2024購物中心開關店研究報告》顯示，2024年，34.9%的購物中心新入駐商鋪少于關店商鋪。換言之，超三分之一的商場愈來愈空了。

智勝餐飲品牌戰略咨詢創始人壽文彬表示，商場流量早已到達峰值，眼下除了海底撈等大規模連鎖餐飲品牌還有一定的議價優勢，中小餐飲商家在商場開店不是好選擇。

在他看來，未來2年，商場餐飲店的生存狀況依舊艱難，回流最少是2年后的事。

除了前文已經提到，一大批餐飲商家仍在前赴后繼用“腳”投票，加速撤離商場之外，追根溯源，商場和餐飲店，要經歷一場殘酷的洗牌和價值體系重構。

對于餐飲商家而言，商場相當于線下的流量入口，租金等一系列費用就是獲客的成本，而如今這筆帳越來越難算下去。

從流量層面來看，一方面，商場整體數量全面過剩，必然分流，因此商場餐飲店普遍面臨人流量下降的問題。

《2024中國商業地產市場年報》顯示，去年全國共新開業3萬方以上集中式商業370個。截至2024年底，全國三萬平方米以上的購物中心就有近6700個。

以前3公里范圍內可能就一家商場，現在可能有3家商場。商場的人流量，因為商場本身數量的增加而大大稀釋了，餐廳客流狀況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據湘菜人微報報道，湖南某大型商場表示，截至2024年底，全年累計客流量同比2023年下降了近40%，商場里餐飲門店閉店率超30%。

另一方面，大量商場老舊過時，設計不合理，在如今越來越注重悅己、情緒價值消費的趨勢下，對顧客的吸引力下降，最終也會影響餐飲店的客流，尤其是開在高層的餐飲店。

自20世紀90年代起，商場興起，其一站式購物、娛樂、餐飲的綜合模式，對消費者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大量人流涌入商場。但隨著各種商業業態豐富，商場不再特別。

目前很多商場依然延續舊模式，一層多為美妝，二層到五層大多是服裝、潮牌，再往上才是餐飲和電影院。這種布局使得餐飲和娛樂業態未能形成良好的互動，導致商場的吸引力越來越弱。

在價格和價值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下，商場的招商、租金（定價）、營銷等也未能及時調整。

△圖片來源：紅餐網攝

商場招商同質化嚴重，幾乎每一家商場，都有相似的品牌，宛如復制粘貼。在消費者看來，逛哪家商場都一樣，沒有新奇感。

一從業十多年的資深商業地產相關人士直言，購物中心招商正在陷入惡性循環。空鋪越多，勢必要大力招商填鋪，有些商場還因此降低入場門檻，就想著先找個店開起來。

但這樣可能導致2個后果，一是招到一些不符合商場客群和定位的餐廳，導致消費者體驗感下降，進而導致商場人流下滑；另一種則是哪個品類火就招哪種類型的餐廳，使得商場同類型餐廳扎堆開，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商場招商更難。

最終，商場餐飲的生意越不好做，就會有一批餐廳選擇撤出商場，導致空鋪率上漲。而這一問題在短期內很難得到改善。

當然，部分商場意識到要持續不斷給消費者提供新鮮體驗，也有意加速調整鋪位和高頻次淘汰換新品牌。但是，更高的品牌更新率，也意味著商場餐飲店的生存周期縮短。

客流下降的同時，商場的租金調整也不到位。因為人流下降、空置率走高，商場會面臨更大的生存壓力。為了維持基礎運營開支，很多商場在人流量下滑初期寧愿承受空置率上升，也不敢輕易下調房租。中國房地產指數系統數據就顯示，2024年，百MALL商鋪平均租金超27元/平方米/天，同比上一年僅下降0.06%。

商場的租金和運營成本過高，人流量卻在下降。對于餐飲人而言，在商場開店越發“不劃算”。

有一位餐飲老板曾算過一筆賬，他的店開在上海白玉蘭廣場，一年租金大約220萬。“平均一個月18.3萬基本租金，一天6100元的純利潤才可以覆蓋租金，按50%毛利算，一天最低流水要12200元。按一單150人均算，每天最少需82位顧客消費。”

△圖片來源：紅餐網攝

與小昭一樣，原本計劃在同一個購物中心開店的郭晨（化名）告訴紅餐網，該購物中心位于成都的金融城商圈，背靠SKP和環球中心，但開業至今人氣遠不如預期。

“去年下半年，老孫家羊肉泡饃、西安飯莊、德發長3家西安知名飯店都撤出了。烤匠原本在6樓圍擋裝修，但一直沒有入駐，后來也撤了。”郭晨說，看見烤匠撤走后，他也死心了。

壽文彬認為，如今商場餐飲店，尤其是在一二線城市的購物中心開店的中小餐飲商家，正在經歷此前街邊商鋪同樣的情景。

“像廣州、深圳臨街的商鋪，進場費、轉讓費一度很高，隨著大量購物中心拔地而起，人流被吸到商場后，街鋪的物業價格體系被沖垮了。沒有人流就會被迫降價，這是市場供需決定的。”

唯一的機會點：下沉還是下沉

那么在商場餐飲價值重構的大洗牌期，是否意味著只有出逃、撤離一條路呢？紅餐網分析認為，唯一的機會點是“下沉”。

首先是商場自身的“下沉”樓層。眼下，不少購物中心的B1、B2層成為香餑餑，不僅消費者愛玩愛逛愛吃，餐飲品牌也看上了可觀的客流量，開始“下沉”到B1層開店。

比如烤匠的北京首店就開在了合生匯的B1層；精品烘焙品牌祐禾北京首店也開在朝陽合生匯B1，其在成都、南京、武漢、杭州等城市也有多家門店位于商場負一層；還有海底撈、西貝、西塔老太太等品牌，近兩年都陸續將新店開在了商場地下層。

地下層租金相對更低，戴德梁行數據顯示，商場地下層平均租金約為地上層的65-80%；再加上，不少商場地下層通常與地鐵等軌道交通相連，人流量穩定，也為餐飲店提供了潛在客流。在地下層開店，相當于在消費者每天必經之路上設置“觸點”，能形成“通勤-就餐-購物”的消費閉環。

另一個“下沉”則是去到購物中心、商場業態尚未飽和的廣闊下沉市場。

紅餐網注意到，近年來縣城商場餐飲店火熱起來了。像江蘇縣城——東臺吾悅廣場，春節期間日均6萬客流量，輻射到全年日均客流量則是2.7萬。據了解，該商場引入麥當勞、霸王茶姬、西塔老太太等知名餐飲品牌。

據每日人物報道，春節期間，江蘇啟東一商場擠滿了人，古茗、茉莉奶白等茶飲店排號200多杯，有店員一個人一天搖了900多杯奶茶。

一方面，以縣城為代表的下沉市場，購買力不容小覷。此前紅餐網多次報道過，過去一年一線城市上演餐飲“大逃殺”，但三四線城市、乃至更低線的縣城卻表現出更強的活力。

盡管經濟規模可能不及大城市，但在下沉市場，居民儲蓄率相對較高，且生活成本相對較低，這讓他們的可支配收入相對可觀。再加上，居民的消費觀念也在不斷變化，對餐飲消費的品質和服務的要求越來越高，不再滿足于街邊小吃，更多人開始愿意選擇環境舒適、菜品豐富、服務周到、且能滿足一定社交需求的商場餐飲店。

另一方面，與一二線城市不同，廣大的下沉市場，尤其是縣城仍處在商業升級的階段，商業地產開發相對滯后，商場數量較少，競爭相對較小。而隨著越來越多連鎖餐飲品牌不斷在下沉市場開疆拓土，選址、服務、配套更加標準化的商場與之形成了一場雙向奔赴。

換言之，下沉市場的商場餐飲仍然存在一定的時間窗口。在這里，優質、成熟的商場仍然是稀缺資源。對于想開新店的餐飲老板而言，如果能夠借助頭部購物中心建立品牌勢能，依然有機會完成更廣泛的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