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讀城記工作室

作者/陳熊海

便利店就是人間煙火。

做飯臨時沒有油鹽醬醋，下樓就可以買到；晚上散步累了，拐個彎就可以買瓶水喝；深夜肚子餓了，馬上就可吃到三明治。

但一個冷知識是，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榜單前三的城市，都不是一線城市。

今年9月，中國連鎖經營協會發布“2022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廈門、太原、東莞便利店發展指數名列前三位。值得注意的是，廈門已連續三年位居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榜首。

自2014年開始，中國連鎖經營協會連續8年發布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在近4年的榜單中，廈門、太原、東莞均出現在前五位。

在便利店這一消費業態中，一線城市落敗，新一線和二線城市崛起。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01

后起之秀打敗“擂主”

廈門有許多騎樓，大部分位于老城集中的思明區。

作為城市發展的起點，廈門的思明區，類似北京的東西城、上海的外灘、廣州的越秀荔灣、深圳的羅湖。這里也是便利店業態集中的地方。不僅有本土的見福便利店，也有國際品牌羅森的影子。

時代周報記者隨機走進一家見福便利店，除了常溫商品、鮮食、咖啡等等，店內還放置了一臺多功能政務服務機，具備社保、居住證、公安、公積金、交通、公證、信用報告、不動產登記查詢等多項政務服務功能。

廈門一處便利店內的政務服務機 陳熊海攝

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顯示，廈門市連續三年位居第一。

但這并不意味著廈門的便利店業態較為成熟。

“便利店指數主要涉及四方面指標，增長率、飽和度、24小時比例、營商環境。廈門連續3年位居榜首，主要得益于廈門近年來便利店增長率高，門店擴張迅速，”中國連鎖經營協會常務副秘書長王洪濤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數據顯示，廈門便利店增長率連續兩年位居第一，2020-2022年三年的增長率分別為21.02%、10.34%、7.14%。相比之下，廣州、深圳、東莞、太原等便利店較為成熟的城市，增長率都維持在較低水平。2022年該四城增長率僅為2%左右。

要知道，在2017年，廈門平均每5045人才能擁有一家便利店（數據來源：2017中國城市便利店指數），遠遠低于東莞千人一店的水平。當時，知乎上還有網友詢問：為什么廈門沒有全家、羅森、7-11這三家便利店入駐？

僅過5年，這些便利店的身影都出現在廈門。

在2022中國便利店大會上，廈門市商務局相關負責人介紹，廈門主要品牌連鎖便利店已超2260家，不僅有美宜佳、7-11、羅森等知名企業，本土企業見福便利店也不斷發展壯大，呈現多元發展態勢。

和廈門相比，太原和東莞的便利店發展起步較早，稱得上老牌便利店城市。兩城不僅便利店發展指數長期位居前五，便利店飽和度也位居榜單前列。

例如，2022年榜單中，東莞以2052人/店位居第一，太原為2587人/店位居第三。在近4年的榜單中，東莞和太原的飽和度指標一直位于前三。廈門雖經過數年發展，2022年飽和度也低于兩城，僅為3227人/店，位居榜單第五。

02

便利店背后的“城市基因”

不少第一次去太原的游客會發現這樣一個現象，太原街頭見不到其他城市常見的如7-11、全家等國際知名便利店品牌，滿大街都是太原本土便利店——唐久、金虎，三五百米就有一家。僅1.6公里的青年路上，就有5家“唐久便利”。

太原算得上北方的便利店綠洲，不僅飽和度高，品牌集中度也高。

在王洪濤看來，太原的便利店發展較好主要是因為便利店業態起步較早，“教育”了消費者，培育了消費者的消費習慣。

公開資料顯示，上世紀90年代末，一批有著晉商基因的零售人轉型做起了本地生意。1998年，唐久創始人楊文斌去了趟日本，被隨時隨地找到便利店并買到所需產品與服務的場景震撼，回來后將便利店業態引入山西。

不久，第一家“唐久便利”在太原漪汾苑開業。學著日本便利店的營業模式，除了最常見的生活日用品銷售外，首次實現24小時營業、設立冷藏柜銷售酸奶及用電飯鍋銷售玉米、茶蛋等熱食。

山西平遙縣的24小時便利店，有包子、三明治等鮮食售賣 陳熊海攝

“兩家企業經過近30年發展，呈現出便利店密度高、品質高、服務好的局面，也讓消費者對便利店業態形成了明確認知，這也讓太原的便利店指數位居前列。”王洪濤說。

他認為，北方城市發展便利店存在“三個半”的不利因素：漫長的冬天只有“半年的生意”、馬路寬闊且中間有隔離帶只有“半條路的生意”、夜間消費不發達導致只有“半天的生意”。太原在一眾北方城市中便利店發展最好，具有一定偶然性。

和太原相比，王洪濤認為，東莞的便利店則深深植根于廣東地區的“小店（士多店）文化”，相比之下，過去北方城市的商業形態以大型百貨商場為主。

從發展邏輯來看，太原的便利店是高舉高打，“自上而下”培養消費者習慣；東莞則是面向下沉市場，進行“自下而上”的升級。

東莞有大量工業園區，美宜佳、天福便利店也與這些園區相伴相隨。在便利店門口，總能看到店主放置的兩三張桌椅，這直接來源于廣東的“坐士多”文化，也滿足了產業工人的低成本休閑、社交需求。坐在門口喝啤酒、嗑瓜子，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美宜佳門口店主擺放的桌椅 圖片來源：小紅書博主“我開了家螺螄粉店”

天福便利店董事長歐陽華金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在發展初期，與一般的“士多店”相比，天福便利店具備更好的冷凍冷藏條件，供應鏈和廠家的支持有效降低進貨成本，逐漸取代個體雜貨店的市場。

歐陽華金表示，便利店是一種快節奏的消費場所，來源于城市經濟快速發展，外來人口越多的地方便利店發展也越好。

見福便利店董事長張利也有相同見解。他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廈門的便利店發展離不開外來人口的影響。“臺灣便利店業態發達。在廈門，臺灣人較多，也是便利店發展的社會基礎。”

03

龍頭企業塑造便利店之城

“便利店要想充分發展，需要有當地本土企業‘挑頭’。本土龍頭企業和所在城市是‘種子’與‘土壤’的關系，相輔相成，只有雙方都具備條件，便利店才能開花結果。”張利表示。

一個鮮明的現象是，廈門、太原、東莞三座城市都有崛起于當地的便利店本土龍頭企業：廈門有見福，太原有唐久、金虎，東莞有美宜佳、天福。在2021年中國便利店TOP100榜單中，美宜佳、天福分別位居榜單第2、4位，見福位居榜單第12位，唐久、金虎位居榜單第14、19位。

居榜單前列的便利店之城本土龍頭企業的貢獻不少。張利分析，便利店之城的發展是偶然性與必然性的結合，也需要把握歷史機遇，太原的唐久和東莞的美宜佳都是國有企業改制而來，如果沒有這兩家企業，也沒有太原和東莞在便利店領域的地位。

他也直言，上海、廣州等城市不缺便利店發展的土壤，缺的是一顆好“種子”。

從“土壤”的角度，張利認為，廈門便利店的快速發展與當地營商環境包括地方政府的政策支持密不可分，廈門不僅將促進便利店發展寫入政府報告，從物流到開店，地方政府都提供了資金支持。

近年來，廈門出臺《廈門市推動品牌連鎖便利店發展實施方案》以及促進零售增長的政策，從拓展便利店發展空間、簡化便利店證照辦理流程、優化食品經營許可條件等方面，推動便利店品牌化、連鎖化、智能化發展，對連鎖便利店建設物流配送中心、拓展連鎖經營規模、加強供應鏈能力建設等方面都給予資金支持。

太原也在2021年起草了《關于促進連鎖零售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方案》，對于進行特許經營備案的品牌連鎖零售企業，在優化城市服務網點、連鎖品牌向農村延伸、零售新舊動能轉換三個方面，給予相應的資金獎勵。

在2022中國城市便利店發展指數的營商環境指標上，太原和廈門被評價為好，東莞被評價為良好。

王洪濤表示，本土便利店龍頭企業有利于消費者對連鎖這一概念形成明確認知，也影響到當地政府的政策導向。出于服務消費者的考慮，當地政府會更傾向于支持本土便利店龍頭企業發展，“作為便利店服務的延伸，廈門允許本土便利店企業經營路邊早餐車，太原讓本土便利店企業積極參與疫情保供。相對來說，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的便利店競爭更加市場化，而這些城市本土品牌則占據絕對優勢。”

便利店之城與本土龍頭企業互相成就，也讓企業帶上了所在城市的鮮明色彩。

源于東莞的美宜佳和天福，全國門店數量達26168家和6626家（2021年中國便利店TOP100數據），數量僅次于石油系便利店，超過羅森、全家、7-11等國際品牌便利店，也遠超見福、唐久、金虎等本土品牌。這與東莞以制造業為主的產業形態密不可分。

“廈門、太原的便利店，大部分集中在城市市區，范圍較小，雖然局部集中度高，但總量有限。而東莞的便利店則廣泛分布在鎮、村一級，服務于產業工人，范圍更廣，這也讓我們在開店時更加注重下沉戰略，前往諸如粵東西北等地的鄉鎮開店，”歐陽華金說，雖然鄉鎮便利店不如國際品牌便利店那么高端，但和當地小賣部比也足以稱得上“時尚店”了。

美宜佳董事長張國衡介紹，中國有著復雜、多元、遼闊的市場，CBD商業區消費需求僅為一小部分

對此，美宜佳董事長張國衡說，選擇什么樣的消費者就開什么樣的店，中國幅員遼闊，有豐富的個人消費、家庭消費、CBD消費場景，美宜佳按照全市場、全店型發展戰略，打造鮮食店、社區店、主題店、生活店，覆蓋從CBD到社區、鄉村的范圍。

這一現象，在廈門也有體現。時代周報記者走訪發現，同一品牌便利店，在游客較多的島內思明區，店內售賣鮮食、咖啡等產品，而在島外集美區，店內僅售賣標準化工業產品。與此類似的還有東莞的美宜佳、天福，店址在CBD區域或鎮村一級，決定了其是否售賣鮮食、咖啡等熱食。

“下沉有好處，但也會固化消費者的品牌認知。比如想買三明治、飯團就不會到天福來，所以我們也計劃推出更高端的子品牌，”歐陽華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