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連線insight

撰文/李樂

家樂福中國被蘇寧收購后，沒能重回輝煌，現在還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

春節(jié)前后，家樂福的購物卡危機在各大門店蔓延開來。不少持卡人敏銳地發(fā)覺，當地家樂福超市的購物卡結算受限，部分貨架出現空置現象，更有坊間傳言家樂福“即將倒閉”。

“黃牛拒收家樂福購物卡”、“市民為花掉家樂福儲值卡排隊搶購”等詞條一度沖上微博熱搜。對此，家樂福方緊急回應稱，目前供應鏈在有序優(yōu)化中，購物卡消費受限是因為供應鏈調整以及黃牛倒賣，待供應鏈調整完成后就會改善，大部分商品可以用包括購物卡在內的支付方式支付。

家樂福超市門店，圖源：家樂福中國官方微博

盡管家樂福給出了官方解釋，暫緩了部分消費者的緊張情緒，但從目前其多地部分門店缺貨、貨架空置的異常情況來看，家樂福的頹勢依舊在持續(xù)，危險的信號也不斷傳來。

據財經十一人報道，家樂福中國COO（首席運營官）張其喆已于近日離職，同時家樂福中國的多位副總裁也已離職。

曾是“歐洲第一大零售商”，進入中國市場后也曾高歌猛進，如今跌落神壇，深陷困境。盡管家樂福和蘇寧表示，家樂福中國沒有退出市場的計劃，但門店的持續(xù)關閉依然令人不安。

1995年圣誕節(jié)，初入中國市場的家樂福在中國開出了第一家大型超市，憑借成熟的品類管理、貨架管理、庫存管理，家樂福在中國一時風光無兩，它也加快了自己擴張速度。

巔峰時期，家樂福在中國門店總數達321家，銷售額高達498億元。但盛極而衰，從2011年開始，家樂福屢因食品安全危機遭遇非議，加之經營效率下降，外部電商沖擊，這家老牌巨頭在中國的發(fā)展幾近停滯，并被蘇寧“抄底”。

然而，這注定是一場沒能互相拯救的“雙輸”：蘇寧易購自身陷入螺旋式困局，更別說助力家樂福中國脫困。 “商超巨頭”為何淪落至此？家樂福中國，未來又會走向何方？

高管離職、貨架空了，家樂福“大撤退”

“家樂福是不是要倒閉了，貨架都空了，這還是過年前的節(jié)奏嗎？”、“成都家樂福也要撤了嗎？超市怎么啥都沒有”、“購物卡被限制使用了，還能退掉嗎？”社交平臺上，不少消費者表達了擔憂。

危機已經陸續(xù)露出端倪。據媒體報道，有記者走訪北京家樂福門店的過程中，發(fā)現了貨品大面積空置的情況，且大部分商品不能使用家樂福自營的購物卡結算。連線Insight注意到，家樂福購物卡“失效”現象不止出現在北京，據統計，上海、成都、徐州、沈陽、秦皇島等多地門店也出現類似狀況，且已持續(xù)近一個月。

而在大連、無錫等地的部分家樂福門店出具了《告顧客書》，稱購物訂單金額每滿100元可以用購物卡結算15元，此舉引得不少網友沖進黑貓投訴平臺維權。

就在家樂福為購物卡失效、貨品供應跟不上等問題焦頭爛額之時，其高層管理團隊也在動蕩。財經十一人報道稱，家樂福中國COO張其喆與多位副總裁離職。對此消息，家樂福回應稱張其喆離職是正常的人事變動，多位副總裁離任系不實傳言。

但接連的回應，難以掩蓋家樂福中國每況愈下的境遇。

危機暗涌之下，家樂福早于2020年，便加快了關店的腳步，2022年更是在成都、南昌、鄭州、杭州等地相繼撤城，關閉了50多家門店，官方給出的關店原因是及時止損。

圖源：家樂福中國官方微博

與此同時，風雨飄搖的家樂福中國不斷被多個供應商追債。

2022年12月，日用品知名品牌尤妮佳向法院申請對家樂福供應鏈公司采取財產保全措施，要求凍結家樂福供應鏈公司1389.35萬元。

近日，天眼查信息顯示，好麗友食品有限公司申請凍結家樂福（上海）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凍結銀行存款2274.12萬元，不足之數查封扣押其相應價值財產。2月10日，好麗友相關負責人向媒體表示，自2022年下半年開始，家樂福就拖欠好麗友貨款，品牌正通過法律手段維權。合作長達十幾年的品牌，已紛紛離開。

這些細節(jié)都隱約透露出同一個信號：隨著大賣場紅利期逝去，家樂福中國或已命懸一線。

被蘇寧收購，家樂福卻沒能回暖

從巔峰跌落，到如今陷入生死邊緣的窘境，家樂福中國由盛轉衰，困局難解。

2013年，《華爾街日報》報道稱，家樂福法國總部正考慮出手家樂福中國，但因為沒有合適的下家而告終。直到2019年，家樂福中國終于迎來“救星”，家樂福將中國業(yè)務的80%股權賣給蘇寧易購，企圖“翻盤”。

家樂福中國賣給蘇寧的時候，已經頹勢盡顯，2017年家樂福中國虧損10.99億元，2018年虧損5.78億元。當時，很多人認為蘇寧的線上渠道能給家樂福中國帶去新的生機，回頭來看，這樣的期待還是過于樂觀。

收購之后，蘇寧先是對其進行“大動刀”，打破了家樂福賣場的整體布局，不僅將優(yōu)勢品類生鮮進行大改，還將賣場二層的雜貨區(qū)和紡織區(qū)的地盤，全部更換為蘇寧電器類商品。

這樣的改造，使得家樂福中國的業(yè)務短暫回暖。2020年上半年，蘇寧易購在半年報里公布了與家樂福的第一階段整合成績，上半年家樂福實現的盈利1億元以上，現金流已轉正，接下來家樂福的整合將進入第二階段。

半年報中提到，蘇寧易購將聯合家樂福增設兒童區(qū)、餐飲區(qū)等不同場景區(qū)域，實現店面更有效的組合。同時，提升本地化的生鮮采購管理能力。

但這些摸索，沒能使其持續(xù)盈利。2020年全年，家樂福中國共虧損7.95億元。

此后，家樂福中國放膽一搏，模仿山姆、開市客、盒馬，在會員店“賽道”摸索，卻沒能折騰出多大水花。

家樂福中國不復往日榮光，其實是傳統零售巨頭敗退的縮影之一，其衰退背后有多重原因。

從外部來看，家樂福成于大賣場模式，也受制于此。剛進入中國市場時，大部分的中國消費者還停留在夫妻老婆店的購物形式，在當時，家樂福、沃爾瑪、家家悅等大賣場，靠著產品SKU多，一方面大規(guī)模開店提升銷量，另一方面通過增加商品采購量和供應商、生產商等壓低進價，消費者買到高性價比商品的同時，還能一站式購齊。

但隨著消費者需求的改變及零售新業(yè)態(tài)的不斷涌現，曾經大賣場的渠道、高性價比、便利性強等優(yōu)勢逐漸喪失。

與此同時，新的零售方式取代了部分用戶逛大型商超的需求，山姆、盒馬、mini小店等新業(yè)態(tài)，美團、餓了么等線上平臺，正在分走年輕人的注意力。

沒有一種商業(yè)模式可以長存，這樣的衰落，不止表現在家樂福身上。過去幾年間，沃爾瑪、人人樂、大潤發(fā)、天虹等大賣場業(yè)態(tài)也不斷被猛烈沖擊。

此外，從內部看，家樂福內部管理出現漏洞。由于大賣場模式多依賴供應商的費用，長期以來，家樂福內部采購部門屢次出現“貪腐”的情況，隨后家樂福調整了供應鏈管理，才逐漸緩解此類情況。

同時，由于收取各種條碼費、進場費、返利等費用，再加超長的結款賬期，越來越多的供應商也逃離大賣場渠道。

在衰退后，蘇寧遞出了收購的橄欖枝，但蘇寧對商超領域的運營沒有深厚的經驗，在探索的過程中，沒有發(fā)揮出家樂福的全球供應鏈優(yōu)勢，也沒能讓家樂福成功轉型。

從外界看，蘇寧和家樂福牽手本應抱團取暖，但雙方的聯手卻沒能發(fā)揮預期的效果，家樂福中國已經成為一塊“燙手山芋”，繼續(xù)探索還是再次賣出，是蘇寧要考慮的問題。

蘇寧深陷困境，家樂福路在何方？

曾想靠賣身自救的家樂福中國，押錯了寶。

高歌猛進的高光時刻已成過往，蘇寧易購本身也正在遭遇虧損危機，負面消息不斷。2019年，蘇寧雖然穩(wěn)坐連鎖百強頭把交椅，但已經連續(xù)多年無法實現業(yè)務盈利，為了擴張的速度足夠快，蘇寧直接收購其他跨國零售集團的中國區(qū)業(yè)務。

這使得蘇寧在資金鏈方面極度緊張。據財報數據，2020年-2021年，蘇寧易購凈虧損金額分別為42.75億元和432.6億元。據2022年度業(yè)績預告，蘇寧易購預計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虧損為95-115 億，同比減少73.42%-78.04%。

如今，蘇寧易購市值從2015年的2100億元跌到了如今的200億左右，蒸發(fā)超90%。

回顧這些年，蘇寧一直在折騰。2013年，急于打開線上市場的蘇寧做出了大膽的決定：線上線下同價。原本期望將線下用戶引流到線上，然而這個戰(zhàn)略卻使得線下店利潤驟減，無法覆蓋經營成本。

圖源：蘇寧易購官方微博

2013年之后，蘇寧連年虧損，它試圖找到新出路，開啟多元化戰(zhàn)略，入局多個與零售毫不相干的領域，用2.5億美元收購PPTV 44%的股份，以19.3億入股中興，42.5億買下天天快遞，用3.2億美元收購龍珠直播......

然而蘇寧只是擴大了布局，卻沒能對這些資產進行改造，諸如超市、快遞等重資產業(yè)務，反而給企業(yè)帶來了更大的負債。

為了度過危機，蘇寧持續(xù)在變賣資產和拆解虧損的業(yè)務，最難的時候，蘇寧甚至不得不質押股權，并一度處于無實控人狀態(tài)。

這種情況下，家樂福的狀況，顯然對于蘇寧來說是一個“累贅”，蘇寧也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撐家樂福的發(fā)展。

一位零售人士在接受財經十一人采訪時提到，蘇寧收購家樂福時，家樂福已虧損，經營出現問題，資金很緊張。而被蘇寧收購后家樂福仍然在虧損，蘇寧不可能一直給家樂福持續(xù)輸血。

事實上，蘇寧已經不愿意，或者說沒有足夠的資金接盤家樂福剩余的股份。

此前，蘇寧在收購家樂福中國80%股權時約定，收購滿兩年后的90天內，家樂福集團可以選擇將剩余股份以約定的價格轉讓給蘇寧國際，蘇寧需無條件購買。2021年9月，家樂福集團向蘇寧國際發(fā)出了出售股權通知，要求蘇寧12億元收購剩余20%的家樂福中國股權。

但因與家樂福集團達成協議的客觀環(huán)境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雙方就剩余股權的收購發(fā)生了較大爭議，目前兩方正在按照協議約定的爭議方式進行處理，蘇寧對家樂福中國剩余20%的股份還未收購完成。

在家樂福中國掙扎向前的時候，彭博社曾援引知情人士稱，蘇寧易購曾考慮出售其所持有的家樂福中國控股股權，聯系潛在買家評估他們對家樂福中國80%股權的收購興趣。這意味著，家樂福在蘇寧內部，曾差點成為“棄子”。

如今，家樂福和蘇寧還沒完全放棄。最新的消息是，家樂福在剛剛開完的春季部署會上提到，將定位明確為“近場零售服務商”，并開展新業(yè)態(tài)“社區(qū)品質生活中心2.0”，并在超市業(yè)態(tài)上拓展家電、百貨、酒水和餐飲等業(yè)態(tài)，今年3月，新業(yè)態(tài)的門店將在北京、上海、昆明等地亮相。

從家樂福中國執(zhí)行總裁張奎的表態(tài)來看，家樂福準備用執(zhí)著拼搏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大干50天。

這50天，可以說是家樂福的最后一搏，這一轉型是否成功，也決定著家樂福的未來發(fā)展。

28年前，家樂福開出了中國第一家外資連鎖超市，成為大賣場的鼻祖。28年后，它在危機中重新探索出路，它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贏回消費者的信任和蘇寧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