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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 潘玉明

2022年，日本百貨店業績強弱兩極分化加劇，貴族推動一線優等生交出歷史最好答卷。同時，大眾化地方店鋪垂死掙扎，有兩個縣百貨店已經清零。

據日本百貨商店協會統計，2022年全國百貨店銷售額為4.9812萬億日元，同比增長13.1%。與2019年相比減少11.1%。雖然企業決算月份有些差異，但是總體相當于疫情前銷售業績的90%。地方和郊外大眾百貨店加速關門，山形縣和德島縣已經沒有百貨店了。

2021年下半年游客政策逐漸恢復，一線城市迎來海外游客，在日元貶值政策誘導下，游客購買奢侈品成為多數人的首選，推高了中心城市百貨店業績，而地方百貨店主要依靠當地富裕貴族支持，此長彼消，將本來就存在的業績差距進一步拉大，過去三年有近30家門店關閉，全國百貨店總數由高峰時1999年的311個縮減到2023年4月的181個。

1、新貴族的購買力驚人

2022年銷售額排在第1位的是伊勢丹新宿本店，銷售額為3276億日元，同比增長29.2%，刷新了1991年度創下的約3000億日元的最好記錄。客數相當于2018年8成左右，銷售額超過2018年400億日元，顯示客單價顯著提升。識別客戶（卡會員、網絡會員、外商客戶）消費貢獻率在2019年約50%，在2022年上升到約70%，消費100萬日元以上的會員占比達到50%。企業對外公示，這都是歸因于社長細谷敏幸主導的“個人化”戰略。

其實不盡然，作為意料之外的驚喜，有一些明顯的外部因素。同一新宿商圈的小田急百貨店2022年10月關閉本館。2023年1月，東急百貨店澀谷本店也全部關閉，由于商圈店址臨近的原因，伊勢丹新宿店接受了這兩個店甩過來的高端外商客戶的消費盤子，三越伊勢丹的經理也承認這個事實，這是一塊預算外的肥肉，與本身經營能力和主動作為沒有直接關系。

排在第2位的是西部老大阪急梅田本店，銷售額為2610億日元，同比增長30.1%，超過2018年度的2507億日元最高水平。企業內部分析認為，業績突然增長的主要原因與伊勢丹新宿店完全一致，是高端會員購買的高額奢侈品帶動整體業績爆發。當然，作為該店的“眼珠子”，9樓的慶典廣場等空間展示場景持續組織文化聚客活動，也做出了突出貢獻。

排在第3位的是西武池袋總店，銷售額為1768億日元，同比增長14.8%。雖然不如日冕前期業績，而且受到集團出售該店的風波影響，部分品牌心情很不爽，不過以奢侈品品牌等核心高價商品銷售業績急速恢復，推動了整體業績增長。

排在第4位的是JR名古屋高島屋，銷售額為1724億日元，同比增長21.7%。自2000年開業以來，再創歷史新高。該店的銷售額包括2017年毗鄰開業的SC部分業績，不過就算百貨店本身，也超過本地老店松坂屋名古屋店的業績，成為區域小橫綱。

排在第5位的是高島屋日本橋店，銷售額為1430億日元，同比增長15.3%。同樣超過2019年度最好業績，而且不包括2018年鄰接開業SC部分的銷售額。

高島屋作為日本消費者最喜歡溜達閑逛的百貨店品牌，在經過疫情刺激管理層瘦身、強化業務績效考核之后，綜合銷售額為8817億日元，同比增長15.9%。全國單店業績排在第7、第8位的都是高島屋麾下店，可謂卓爾不凡。其中高端會員為主消費的奢侈品業績同比增長34%，比2019年增長55%。

大丸集團(JFR)的2022年綜合銷售額為9987億日元，同比增長15.3%。百貨店部分銷售額為6579億日元，同比增長18.4%，與2019年相比減少了2.2%，與2018年度相比下降了7.8%。與其它前排優等生比較，處于平穩略遜狀態。一個因素是大丸減少了零售面積，另一個因素是車站店受疫情影響更大，比如大丸東京店和大丸梅田店恢復都較差。外商客群整體銷售額1727億日元，同比增長18.0%，占百貨店銷售額的28.7%。

所以，百貨店業績像決堤泄洪一樣勢不可擋，應該歸功于貴族，即高端奢侈消費客群。

伊勢丹新宿本店和三越日本橋本店的外商銷售額合計達到860億日元，阪急阪神百貨店的外商銷售額為740億日元，達到歷史最高水平。阪急梅田本店經理表示，2021年四季度開始，40多歲左右的新富裕階層顧客集中增加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個群體不是一點點提升消費累進排名，而是突然成為高端VIP，年度內購買數千萬日元以上的年輕新貴族數量增加了幾倍，由于消費金額很高，產生顯著的推高效果。大丸松坂屋百貨的情況類似，在2022年上半年，50歲以下的高端外商客戶所占比例為29.7%，人數占比在兩年內提升了5.5個百分點，消費額增長57%，顛覆了外商客群結構，高端貴族客群的世代交替，決定了百貨店商業模式必然向年輕化洗牌。

2、分類業績結構食品升到首位

根據日本百貨協會2022年的統計，百貨店銷售額構成中，排名第一的是食品，占比29.0%，第二位是服裝，占比26.6%，第三位是雜貨，占比19.7%，第四位是隨身物品，占比15.3%。傳統意義上，百貨店中銷售面積占比最大的是服裝類，業績占比也是第一位，日本百貨店在2000年左右，服裝類占據40%以上的業績份額，由于生活方式及生命價值觀轉變，高價西服類服裝讓位于以優衣庫為代表的SPA產品，特別是低價功能性服裝服飾出現以后，百貨店服裝的性價比一下子露出虛榮不實的馬腳，快速衰落。到2020年，首次將業績占比第一位的榮譽讓位給食品類，到了行動限制基本還原恢復的2022年，也沒能重新奪回第一名寶座。

食品類升級到首位，一個可行的分析是疫情刺激對食品類影響最小，甚至在推進食品類的增長，和食品類本身的經營改進策略，似乎沒有特別值得表彰的理由。

那么，為什么不是雜貨占比最高呢？

日本百貨行業分類中所說的雜貨，是指化妝品、藝術品、寶石、貴金屬等。2022年雜貨的銷售額為9829億日元，比上年增長14.7%，與2012年相比，銷售額構成上升了5.9個百分點。由于疫情因素，很多消費者繼續戴口罩，相關品類化妝品的銷售額為3795億日元，增長9.1%，處于緩慢復蘇狀態，這是導致大品類整體增幅不如食品的重要原因。

去掉化妝品因素以后的藝術品、寶石、高級手表、貴金屬類銷售額為4526億日元，增長23.3%，這個增幅是相當可觀的。與這些奢侈品消費直接相關的品類是隨身配飾類物品，包括鞋、包、飾品、錢包、皮革小件、雨傘、旅行用品等，涉及到大量奢侈品項目。該品類在2022年銷售額為7630億日元，同比增長26.1%，以細分品類的增長率來比較，成長性是最高的。同樣與2012年相比，銷售額構成上升了3.0個百分點。

所以，雜貨類和隨身配飾物品類雖然銷售占比不是第一位，但是增幅顯著，而且細分品目可見，引領增長的不是平場的鞋子、包包，而是奢侈品精品店的商品。2020年以來，奢侈品品牌價格再提升，女士包等商品價格提高了10萬日元以上，但銷售依然很活躍。2021年10月以來，來自越南等東南亞區域、歐美區域的訪日游客日漸增多，購買奢侈品高額商品的熱情也很高。比如在松屋銀座店，2022年決算顯示，隨身配飾物品類的銷售額首次超過服裝類，達到275億日元，增長78.3%，在銷售額構成中，上升8.1個百分點，達到34.1%。

3、服裝品類將迎來創新調改

其它品類奢侈品銷售加速增長，服裝類銷售業績如何呢？前文分析提到，日本百貨協會數據顯示，按照細分品類比較，2022年百貨商品類別銷量增長最快的是隨身配飾物品類，增長26.1%，雜貨類增長23.3%，都大大超過服裝類14.2%的增長幅度。從這個數據結果看，百貨店全盛時期的服裝主打模式，已經宣告淘汰。

各企業都在設計新的思維、考慮實體店的價值究竟是什么、百貨店可以銷售的服裝究竟是什么樣子，努力開辟新的現場銷售模式，包括D2C展示銷售、可持續利用等。

新宿伊勢丹店一個口碑賣點就是依靠自轉能力吸引調動市場需求，多年來以此為榮、形成百貨店“橫綱”形象的存在。2022年，新宿本店的女裝樓層又引入個人色彩診斷、骨骼類型診斷分析等智能化設備和相應資質的專業造型師，跨越品牌界限，提供綜合“造型提案”，幫助客戶選擇服裝、配飾，這項收費服務的菜單標價是2小時2萬日元，不過在現場非常受歡迎，顧客幾乎排隊等待接受診斷配套造型服務。在擁擠的序列中，優先服務頂級會員客戶，也算是將其服務資源輸出分出三六九等了。

不過，負責該項目的林部真希子經理表示，通過數據提取報告，加上人工的輔助協調分析，顧客滿意度大大提高，根據咨詢建議復購的客戶明顯增加，企業和客戶對于服務價值都非常滿意。

高島屋與JUN服裝公司合作，開發新的復合化業態，主要是將主力女裝與生活方式業態結合，增加了化妝品、家居、餐具等生活品雜貨。中間預留出快閃彈性營銷空間，組織制作陶藝器皿、編制插花等活動，規劃每月最少一次的活動頻度，聚集人氣，傳播新的生活方式價值。村田善郎社長冷靜地表示，拉動百貨店業績是靠以外商為中心的貴族階層，中層客群的服裝和服飾雜貨，還處于恢復階段，服裝類營銷還缺乏針對性提案，如果旅游政策開放以后，中國大陸游客大量增加的話，服裝類或許會迎來增長機會。隱含的意思是，依靠品類布局本身的調改來扭轉服裝類的不良生態，還缺乏信心。

松屋的第五代創始人社長古屋毅彥自2023年3月上任以來，以“風土文化改革”為目標，積極與員工對話，重新設計服務，找到松屋的存在意義。

2023年3月1日，松屋銀座總店將5樓男裝樓層的一部分開辟成為復合型賣場，擺脫傳統的以年齡和性別劃分的賣場格局，提出男女市場占有率和組合搭配等新模式，接近美國百貨店商品分成生活主題搭配的思路，鼓勵情侶和夫婦一起到店。復合區域面積約1100平方米，占樓層的45%，召集12家專賣店，面向20至40多歲男女客群。由專業造型師推出專題服務咨詢，包括個人診斷、占卜活動、香水訂單會等。到6月份，銷售額同比增長50%以上，接近年度同比增長70%的目標進度。

2022年10月5日開始，松屋銀座總店和阪急東京紳士館攜手合作，互相送客，為持有會員卡的顧客提供互通協作，如果有兩店會員卡，就可以在兩家店享受5-10%的價格優惠。阪急員工陪同顧客到松屋銀座總店，可以接受個人造型服務。針對訪日游客，發行兩家店都能使用的微信優惠券。

阪急紳士館中村源店長表示，跨店協同支持，可以錯位提供服務內容。松屋銀座總店的石脅聰子副店長說，銀座男女結伴購物的客人很多，通過協作，可以為彼此擅長的項目提供機會。

兩個店的協作是從2018年開始的，初期是面向外商客戶，逐漸擴大到普通客戶。根據協議，年銷售額從現狀的約8000萬日元，爭取到2024年度擴大到5億日元。

4、兩點結論

第一、自安倍內閣實施寬松金融政策、史稱安倍經濟學以來，日本富貴階層的資產加速增長。野村綜合研究所公示，凈金融資產1億日元以上的“富裕階層”從2005年的81萬戶增加到2021年的139萬戶，擁有5億日元以上的“超富裕階層”從5萬戶增加到9萬戶。

日本國內經濟穩定、國際合作高速發展，大量高新技術崗位虛位以待，90%以上的高就業率，為年青一代創業和高價值就業創造了優越的收入成長機會，這是培養造就年青一代高消費貴族的基礎，也是百貨店奢侈品銷售額爆發增長的直接動因。

三年來的相對封閉環境，為我們提供了同質化對比條件，那就是，中國大陸也存在或明或暗的超高收入、高消費貴族階層，無論發財通道如何、就業政策如何，一線高檔百貨店屢戰屢勝、年度數百億的銷售業績已經驗證，高端百貨店市場一片光明。

8月4日，聯商網出了一個調皮題目：“百貨業，又行了？”其實，高端奢侈百貨店一直很行、很牛，大眾百貨店自身卻越來越爛，爛到在風和日麗的日子里，開一天虧一天的地步。 

第二、日本國內對于2022年百貨店的業績增長反映很冷靜。百貨協會也明確指出總體萎縮、優等生更強的兩極分化格局，說明除了中心城市奢侈化百貨店開心一笑以外，其它地方、大眾百貨店的生存結構調整的使命還遠沒有完成。

2023年初，各企業的決策人都提出下一階段的目標，其中，阪急阪神百貨店山口俊比古社長顯得格外冷靜，他說，“這只是一時的順風”，是三年中被抑制的消費反彈爆發，我們的工作重點依然在“策劃自我實現”，努力在店鋪開辟的22個“微觀場景”中編輯新鮮的故事，幫助客戶實現內心的情感短缺渴望，為顧客提供心靈的豐富性內容。

這格局顯然是的高的，阪急梅田本店近年來連續獲得百貨店顧客滿意度第一的美譽，雖然得分不到80分，但是真實的，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