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聯商專欄

撰文/一刀傾城

作為中國最大的地產開發商和商業物業運營商之一，萬達集團是各個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爭相邀約的“座上賓”，也是數以千萬計的品牌廠商、經銷商、商戶的衣食父母。所以，作為萬達的高管，無論對于地方的政府部門、開發商還是對于擠破頭想進萬達拿到好位置的經營者來說，都是權力巨大，尋租空間同樣“無比誘人”。

王健林深知作為知名平臺型企業在商業鏈接過程發揮的巨大作用，正是手下那些從招商總監到投資總監、開發總監以及各層級總經理們隨時隨地可以權力變現的巨大機會，所以他成立了由自己直管的號稱最強大最專業的審計部門。

可能老王萬萬沒想到，這次背叛自己的竟然是自己身邊的人，干了十三年官至高級副總裁，不是退贓除名內部處理那么簡單，而是直接交由公安機關將人帶走，可見涉案數目驚人，否則老王不會如此恩斷義絕。

01

高管被帶走，或因虧掉1個億

8月8日，有媒體報道，萬達集團高級副總裁劉海波被公安機關帶走。萬達集團沒有對此事發表官方聲明，劉海波本人也沒有進行回應。

據萬達內部人士表示，劉海波被帶走已經是一周以前的事情了，因案件涉及金額巨大，審計確認后報了警。信息顯示，跟劉海波一起被警方帶走“調查”的還有萬達集團總裁助理兼北區公司副總裁鄒海榮和北京冀北區總經理卯向東。

鄒海榮此前是萬達集團發展中心總裁助理兼華東區域副總裁，卯向東則是發展中心區域總經理。兩人與劉海波都在投資條線上有交集。有媒體認為，這次事件可能是萬達集團投資條線以劉海波為首的貪腐“窩案”。

據稱，萬達集團內部審計時，發現華東一項目巨額虧損了“1個小目標”，接著再繼續深挖的時候，發現萬達集團投資條線曾經負責的項目，很多都存在巨額且不合理的虧損。

一位從事商業地產項目的資深人士分析認為，在這起案件中，存在貪腐的可能性是這些項目在前期與地方合作方洽談合作時，萬達付出了“不合理”的投資成本，比如以高價從開發商手中租賃項目或拿地，而負責洽談的投資總裁與合作方達成了某種利益輸送的潛規則。由于前期洽談的合作成本太高，導致后期經營壓力大(需要支付高昂的物業租賃費用或者攤銷前期的固定成本)，從而造成虧損。

要知道，投資一個項目動輒數千萬或者上億，資金來往數額巨大，投資總裁權力巨大。

從劉海波被公安機關在一周之前帶走，直到一周之后向媒體透露信息，足可見在這一周時間中，公安機關應該已經掌握較為確鑿的貪腐證據，否則不可能一周前帶走，一周后曝光。

劉海波堪稱王健林的臂膀。8月1日，劉海波還在山西大同陪王健林會見了大同市長張強，向市長匯報大同萬達文旅項目的方案。

8月1日，王健林會見大同市委副書記、市長張強一行。

據不完全統計，2023年1月至今，劉海波就與王健林一起參與了包括北京平谷、山西大同、河南洛陽、福建省龍巖市長汀縣在內的多次與地方政府的座談或簽約儀式。

公開資料顯示，劉海波于1991年7月畢業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獲工學學士學位，并在本校擔任電子工程系教師。1994年2月至2010年6月還曾擔任裕景興業(廈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2010年7月，劉海波被王健林招納進入大連萬達商業集團，先后擔任總裁助理、發展部常務副總經理、發展部總經理、區域總經理、集團高級副總裁等職位，算得上是萬達的一員“老將”。被帶走前，劉海波作為萬達集團高級副總裁，負責分管地產集團項目投資業務。

劉海波

內部人士表示，萬達廣場在各地成功布局的背后，劉海波帶領團隊付出了無數努力，不然也不會被王健林看重。

02

萬達反腐一直在路上

這一次，萬達審計部門再次引發關注。

萬達集團內部的反腐行動由審計中心負責。該部門成立于2001年，由財務、工程、預算、土木水電等各專業人才組成，并由集團董事長王健林直接管理，他曾公開表示，“我個人在集團不分管具體業務，唯一管的部門就是審計部，審計部就相當于萬達集團的紀委”。

成立以來，審計中心查處了多起內部貪腐事件。

2020年12月，時任萬達商管副總裁兼丙晟科技總裁朱戰備涉嫌貪腐，被上海警方帶走調查。彼時有消息稱，他被帶走的原因是插手涉足公司IT設備采購的招投標，從中謀取不正當利益。

再如2019年，在萬達審計中心查處下，原商管集團總裁助理兼華南運營中心總經理王焱斌、原武漢區域招商營運副總密麗娜、原黃岡萬達廣場總經理付斌、原孝感萬達廣場招商營運副總張新亮4名區域高管因向商戶、供方及員工索賄被解除勞動關系，錄入萬達集團除名查詢系統，并移交司法，涉及金額高達幾千萬元。

2018年，萬達再次將兩名高管尹建武、金震移交司法機關；2017年查處了263起違規事件，解除勞動關系129人，司法立案3起，為企業挽回損失1.3億元；2015年，萬達審計中心查處了西安項目公司原工程副總在內18人的腐敗行為。

王健林主持萬達集團廉潔自律集體談話

從披露的信息來看，萬達反腐確實挺狠，動輒移交司法機關。在民企反腐斗爭驚心動魄的 “持久戰”當中，采取較多的是“退贓除名”，也就是讓貪腐的干部吐出贓款，公司開除不予追究了事，這樣一方面公司彌補了損失，另一方面是保全了干部的個人前途，但前提是要掌握充分的證據。而移交公安機關則從“家事”變成了“公事”，一旦查實，貪腐者的未來前途就全毀了。

據報道，萬達每年要審計一兩百次，涉及公司上千家，業務領域全覆蓋。審計前，審計人員會拿著王健林的審計指令，然后把這張紙往總經理的桌子上一放，上面寫著“審計指令”四個大字，哪個公司委派什么人到你公司進行例行審計，請接待配合，落款：王健林。

王健林對審計重視到什么程度？這里有個小故事：某次，審計部總經理拿著百余份審計指令需要王健林簽署，負責人對王健林說，您就別一個一個簽了，授權他人代簽吧，但王健林最后還是一張張親自簽了。

03

貪污受賄的危害比不上“業績腐敗”

相較于高層“貪污腐敗”的危害比起來，更嚴重的是“業績腐敗”，也就是數據造假。據業內人士表示，對于商業地產項目來說，業績造假的重災區往往有兩方面。第一是虛假“出租率”。其主要的操作手法是，將公司經營過程中一些非租金的其他收入，比如廣告位收入，營銷活動收入等等，作為某個空鋪的租金計入，從而讓空鋪有租金收入而提升了出租率；第二是虛假“銷售額”。尤其在統一大促活動時，在統一收銀過程中，讓經銷商交款刷單，推高銷售數據。

這些年，關于萬達的數據作假新聞不絕于耳。

今年5月份，萬達商管公司提交IPO期間，證監會六次提出萬達是否業績造假、資金侵占等敏感問題。

根據招股說明書，2019年到2021年萬達商管在管商業廣場平均出租率為98.8%。5月26日，萬達商管回應外界質疑表示：“發行人對外披露的財務數據均由知名審計機構審計、業務數據由珠海商管上市聯席保薦人等機構盡調確認，業績不存在造假情況。

但證監會仍然要求萬達商管結合報告期內公司服務費及租金實際收繳情況、同期同行業公司可比情況(如有)說明上述出租率的計算口徑及其準確性；在考核和內控制度方面，有無防止內部人員虛報出租率和收繳率的相關有效措施以及實際執行情況。

在萬達員工的各種群中，經常有人吐槽在高指標的巨大壓力之下，不得不“投機取巧”， “甚至要刷信用卡墊錢進去完成出租、收繳率指標。”一位萬達員工表示。

一份網上流傳的據稱是萬達某內部人士寫的“小作文”強力控訴萬達經營管理的“四宗罪”，其一就是“數據嚴重造假”，全國各地項目都心照不宣的造假，一個集團的人在騙王健林；其二是通報排名的高壓式管理手段導致造假盛行。進入倒數30名的廣場總經理壓力非常大，所以一旦做困難廣場的總經理，會非常難受；其三是預算制定的不合理性: 每年的10月份開始算次年的預算，在前一年基礎上遞增，很多好的項目最后死掉了有一個根本原因就是，預算太高，租金要求太高，好的品牌招不進來，就想辦法騙品牌進來，越做越差，惡性循環；其四是組織架構不合理，頭重腳輕。總部各個條線一堆領導，大區也是一堆領導，區域也是一堆領導。

這份流傳甚廣的長圖雖然不能確切肯定出自誰人之手，但是萬達內部高管無疑，而且其所反映的這些問題看來也是八九不離十。

對于當下的萬達來說，IPO闖關能否成功至關重要，另一方面，各種面臨的債務到期也是時刻高懸的利刃，可謂是內憂外患。但是，萬般惡果皆有因，在長期高壓、高要求的經營導向之下，管理變形，經營扭曲，導致腐敗和造假盛行，可能亦是萬達不能順利上市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