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市值觀察

作者/文雨

01

恐怖的破產

據路透社報道，截止2023年上半年，美國共發生2973起商業破產申請案，較去年同期的1766起增加了68%。與此同時，美國個人破產申請數量也同比增加了23%。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股破產風暴的波及面是全方位的，不只針對實體，也針對金融；不只涵蓋中小企業，也包括大型巨頭。

7月31日，Yellow公司突然破產的消息在社交媒體上引發巨大轟動。作為一家擁有近百年歷史的運輸巨頭，巔峰時的Yellow年銷售額高達95億美元，旗下擁有超1.2萬輛卡車，客戶覆蓋全球80萬家企業，《財富》雜志更是連續三年將其評選為運輸業排名第一、最受敬仰的企業。

Yellow并不是第一個趴下的，在此之前，已經有一批實力更強，名氣也更大的美國企業跌落。

今年4月，曾為美國最大家居用品連鎖商店的3B家居（Bed Bath & Beyond）在新澤西申請破產保護。

1971年成立，1992年于美國納斯達克上市，在美國、加拿大等地有上千家門店，3B一度干到過世界500強，市值高達170億美元。但即便這樣一家企業，也沒能熬過寒冬。更讓人唏噓的是，其前CFO阿納爾已于去年9月2日從曼哈頓市中心著名豪宅“積木大廈”墜亡。

相比3B，席夢思在全球的影響力還要更大。1870年，席夢思制造出世界第一張彈簧床，徹底改變了人類過往的睡眠習慣，席夢思也因此成了全世界最有名氣的床墊制造商，長期位居世界500強。然而，這家火了150多年的企業最終還是在今年走向了破產。

相較于實體產業，金融系統遭到的摧殘一點也不弱。

年初至今，已經有5家美國銀行先后倒閉，分別是美國硅谷銀行、簽名銀行、第一共和銀行、銀門銀行和心臟地帶三州銀行。其中第一共和銀行、硅谷銀行、簽名銀行的資產規模在爆雷前均超過千億美元，在全美銀行排名中分別位列第14、16和29位。

現在真正的麻煩在于，這場破產危機并沒有任何要結束的跡象。恰恰相反，恐怕還會愈演愈烈。

02

殘酷的加息

美國企業群體性破產的直接原因是債務，但始作俑者是美聯儲。

2020年疫情后，美聯儲瘋狂放水，利率幾乎為零，企業通過貸款、企業債等方式拿到巨量低成本融資。根據美國證券業及金融市場協會的數據，2020年-2022年，美國公司債發行量分別為2.27萬億美元、1.96萬億美元和1.35萬億美元，三年合計新增5.58萬億美元。而在此之前，美國企業債總量不過10萬億美元。

與此同時，銀行從企業那里輕松吸收了大量不計息活期存款。為了獲得收益，很多銀行拿這些錢去配置了長期債券，特別是硅谷銀行，長期債券占比一度高達60%。

表面看全是好處，其實背后都是問題。

大量印錢讓通脹飛起，美聯儲只能被迫加息，去年至今已連續11次加息，累計幅度525個基點，聯邦基金利率目前已達到2001年以來最高水平。

副作用隨之而來。

一方面，債務陸續到期后需要償付，但過去幾年美國經濟一塌糊涂，所以只能借新還舊，但此時融資成本飆升，企業不堪重負。數據提供商Calcbench Inc.之前對大約1700家美國企業做了一次抽樣調查，今年一季度，美國企業的利息成本與去年同期相比平均增長了近20%。

另一方面，加息使得各類債券價格下挫，銀行業浮虧嚴重，而此時儲戶公司因融資困難而向銀行大量取款，最終擠兌爆雷。

這還不算完，危機爆發后銀行業收緊了信貸，根據美聯儲發布的信貸員調查顯示，今年一季度，美國銀行對大中型企業商業和工業貸款條件收緊的比例從2022年第四季度的44.8%上升至46%，二季度這一數據進一步提升至50.8%。

信用緊縮會直接提升企業投資和居民消費的機會成本，從而抑制企業投資與居民消費的意愿，這又會進一步加劇美國經濟下行壓力。

所有這些湊到一起，結果就是，企業不僅賺錢越來越難，借錢也越來越難，而且成本高的離譜，最終只能違約。穆迪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美國企業債務違約數跟去年全年相比增加了53%。

向前看，壓力只增不減。

標普的分析師之前算了一筆賬，今年會有5040億美元的美國非金融企業債務到期，2024年-2026年，這一數據將逐年遞增，分別為7100億美元、8620億美元、8800億美元。

過去幾十年，美國大大小小的經濟危機發生過很多次。事后看，每一次都能成功渡劫，并且還會開啟一段新的增長周期。但這一次，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03

巨大的麻煩

1970年代以來，伴隨布雷頓森林體系瓦解，美元的發行從此再也不受黃金的約束。緊接著，美元與石油掛鉤，從而進一步強化美元作為全球儲備和貿易結算貨幣的地位依。也因此，各國仍需要大量持有美元交易及結算。這背后其實形成了一個以美元為主導的全球金融體系閉環：

以美債作為美元發行的背書，這些錢發出來后流向世界各地，拉動經濟增長，各國又把賺到的美元購買美債，維持美債市場的繁榮。如此循環。

演變到后期，就成了美國解決危機的靈丹妙藥。每當遇到經濟下行壓力，采取的措施并不是“開源節流”，而是不斷“借新還舊”，以債務擴張驅動經濟發展。

2000年互聯網泡沫、2008年次貸危機以及2020年新冠疫情后，美國的財政赤字規模屢次創出新高。理論上，只要美國的財政收入能夠覆蓋債務利息支出，美元信用就一直在，也就可以不斷提高債務上限。

問題在于，過去十幾年美國發債發的太猛了，猛到大家都開始懷疑美國人最后根本還不起債。

2008年金融危機后，美國國債首次超過10萬億美元，現在已經飆到了超30萬億美元。2022年，美國聯邦政府支出總共62715億美元，其中利息支出一項就高達4751億，已經占全部財政支出的7.6%（注意，這只是利息）。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便后期美聯儲停止加息，單靠貨幣政策也很難徹底扭轉美國當下的經濟壓力，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還是繼續提高債務上限，以債務驅動增長。耶倫之前放出消息，美債規模要從現在的31萬億美元增加到未來的51萬億美元，新增20萬億美元。

但很顯然，一旦債務規模大幅擴張，屆時利息能不能支付都要打一個問號，所以大家現在并不想買單了，全球多個國家都在拋售美債，連評級機構都出來砸場子。當地時間8月1日，惠譽將美國長期外幣發行人違約評級從AAA下調到AA+，這是惠譽自1994年首次發布美國信用評級以來第一次對美國下調評級。

二戰之后，全世界都信任美元，但這種信任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驗。這是一個新的課題，也是一個巨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