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斑馬消費

撰文/徐霽

73歲的何金明，可能怎么也沒料到，親手創立的人人樂，竟會走到退市的終局。

30年前，他拳打家樂福、腳踢沃爾瑪，在超市大賣場行業奠定了江湖地位。相比創業初期的順利，人人樂在全國擴張后，運氣似乎越來越不好，曾多次走到退市懸崖邊。

這有來自電商沖擊、新零售崛起的影響，也有自身船大難調頭的苦衷。6年前，公司易主國資曲江系，一度被外界看好，結果一地雞毛。

走到資本盡頭

一周前，深交所向*ST人樂（002336.SZ）下發《終止上市事先告知書》，擬決定終止公司股票上市交易。這家曾紅極一時的民營連鎖超市，走到了資本市場的盡頭。

去年4月22日，因公司2023年度經審計凈資產為-3.87億元，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

今年4月，公司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后的首個年報顯示，2024年公司經審計的期末凈資產為-4.04億元，財務會計報告被出具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財務報告內部控制被出具否定意見的審計報告。

深交所確定，公司已觸發上市規則中3項股票終止情形，1.375萬戶股東欲哭無淚。4月30日停牌前，其股價定格在3.69元/股，總市值16.24億元。

上世紀90年代，人人樂在深圳崛起。

那個年代，正是傳統超市大賣場高速發展時期，人人樂靠著貨品全、全面低價的策略，在行業博得一席之位。

后來，隨著成本上揚、競爭加劇以及電商崛起，公司面臨嚴峻的考驗。尤其2011年前后，在電商沖擊之下，線下大賣場最為“受傷”。

2011年，人人樂歸母凈利潤同比下降28.2%。次年，迎來上市以來首次虧損，歸母凈利潤虧損8961.48萬元，同比大降152.90%。

雖然公司放緩拓店步伐，但2014年再次跌進同一條河流。2014年至2015年，歸母凈利潤分別虧損約4.61億元和4.75億元，首次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

2016年，公司通過出售長沙天驕福邸物業，實現賬面扭虧，得以摘帽。但自身造血能力沒能恢復，次年，在關閉門店巨額損失以及結構調整的影響下，公司歸母凈利潤再虧5.38億元。

2018年，公司將眼光投向證券投資領域。當年4月，豪擲3.44億元參與青島金王（002094.SZ）定增，認購1483.51萬股。

然而，持股不到兩個月，青島金王股價持續下跌，到年末最后一個交易日收盤價相對于投資成本下跌64.13%。當年，公司計提減值準備2.19億元，陷入虧損。再次披星戴帽。

2019年7月，曲江系入主人人樂，實控人變為西安曲江新區管委會，依然是靠轉讓資產實現扭虧為盈，維系上市地位。

在曲江系治理下，公司經營持續惡化。2021年至2023年連續虧損，虧損合計約18.62億元。

截至2023年末，凈資產為負值，觸及財務類退市風險警示。且因3年扣非凈利潤均為負值，年審機構對其持續經營能力存疑，觸及其他風險警示情形。

輝煌成為歷史

1996年，44歲的何金明，放棄鐵飯碗，在深圳南山區開出第一家人人樂超市。他在家樂福“蹲點”37天偷師，一舉擊敗勁敵家樂福，后又腳踢沃爾瑪，逐漸在市場站穩腳跟，與華潤萬家、新一佳并稱的廣東連鎖超市三巨頭。

早期的人人樂，基本都是萬余平方米的超級大賣場。那個年代，打工一族去逛人人樂成為潮流。

靠著人口和時代發展紅利，人人樂立足深圳，扎根廣東，面向全國。2003年走出廣東大本營，進入成都、天津等市場區域。2004年，已在華北、西南、西北及華南開出40多家大賣場，躋身中國連鎖百強第25位。

當時的連鎖超市行業，人人樂是進行全國性擴張為數不多的中國本土企業，業內外一度預測其將穩坐全國民營連鎖超市頭把交椅。

與人人樂交鋒多次的沃爾瑪前高管曾這樣評價：敢和沃爾瑪正面硬剛，并持續發展的連鎖企業，唯有人人樂。

2010年1月，公司登陸資本市場。上市首日，總市值達130億元，一時風光無兩。當年，其全國門店規模突破百家，營收規模首破百億。這一年，何金明也走上人生巔峰，他以87億元財富登上福布斯富豪榜，成為江西首富。

上市成為了人人樂發展史的上一個分水嶺。隨著一批高管陸續離開，公司開始從巔峰滑向低谷。

多年前，人人樂內部人士向媒體透露了公司走下坡路的緣由。2010年前的大賣場模式，讓公司承受了巨大的成本壓力；之后，便利店、社區小店以及電商平臺興起，消費者習慣改變，人人樂對大賣場模式形成依賴，難以快速轉身。

如今，山姆會員店、胖東來等，已通過各自特色，重塑大賣場。而這些市場變化的風向，人人樂都沒能及時捕捉。

何氏家族退隱

其實，何金明早已動了放手的心思。

2019年7月，他實際控制的深圳浩明投資（公司原控股股東）與曲江文投簽約，轉讓所持人人樂0.88億股（占總股本的20%），同時將約1.01億股（占總股本的22.86%）對應的表決權委托給后者行使。

2022年8月，曲江文投一致行動人永樂商管，受讓深圳浩明投資等合計持有的上市公司1.73億股股份（占總股本的39.285%），對價10.16億元。

此前，曲江系通過收購、劃轉等方式，已擁有曲江文旅、西安飲食等5家上市企業。外界一度對人人樂借力曲江系翻身寄予厚望。

然而，在人人樂身上，曲江系沒有展現出化腐朽為神奇的超能力。公司先后更換3任董事長，戰略頻繁大幅調整。

2019年底，何金明之子何浩出任董事長，嘗試推出精品超市等7種新業態來拯救業績，因缺少系統性支持，效果不太理想。

2023年8月，曲江系高管侯延奎接任，試圖以關店和賣資產完成止損和保殼重任，終未能如愿，其已在今年3月提前請辭。

如今的人人樂，規模趕不上大商超，靈活性又比不上遍地皆是的便利店，商品及品類也未能有效吸引消費群體，身處一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尷尬境地。

退市后，這個攤子，還得曲江系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