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運動大牌,在國內市場為何失寵?
出品/消費最前線
撰文/關樾
最近幾日,從加拿大鵝到彪馬,再到迪卡儂,接連被擺上了“貨架”,待價而沽。
對這三大品牌,消費者或許并不陌生。加拿大鵝高達上萬元的羽絨服,曾經排隊也買不著,彪馬一雙鞋賣到千元還一鞋難求,而迪卡儂這個來自法國的運動零售品牌,在這兩年我國戶外運動潮流興起時可以說是混得風生水起,備受追捧。然而現在,它們背后的“金主”正試圖尋找買家,賣掉部分股份。
這背后是掩飾不去的焦慮,尤其是在我國市場,這些海外知名的運動品牌正在失去魔力。
以迪卡儂為例,迪卡儂中國業績逐漸增速放緩,2021年至2022年,公司銷售額同比增速從21.3%一路降到了12%,2023年更是驟降到1.15%。
過去幾年,戶外運動潮流的興起、中產階層的崛起以及龐大的消費群體,讓中國市場成為了海外運動大牌們的香餑餑,無論是傳統服飾巨頭還是行業新貴,爭相涌入,成功掘金。但如今,它們想要繼續“吃肉喝湯”幾乎成了不可能。
走出平替的國產品牌,與海外大牌“掰手腕”
當彪馬的重要潛在買家名單中,出現了安踏、李寧的名字,一場國產品牌與國際大牌之間地位轉變的“革命”已經完成。
早在約10年前,開云集團想要出售彪馬的傳言就在業內時常流傳,2018年時,根據多家海外媒體報道,彪馬將有可能被分拆出售。當時,外界認為這次出售的接盤俠有可能是安踏,而安踏似乎也對彪馬“有意”,但是,最后開云集團選擇了將大部分股權分配給股東的方案,這讓外界大失所望。
如今,彪馬想賣,安踏卻不見得想買。雖然頂著“行業老三”的名頭,彪馬在全球市場擁有較大的品牌影響力,可這兩年彪馬不僅營收增長緩慢,而且陷于增收不增利的尷尬中。根據財報數據,2024年,彪馬營收同比增長4.4%至88.17億歐元(約合737.99億人民幣);凈利潤卻同比下降7.6%至2.82億歐元(約合23.60億人民幣)。
反觀安踏,錯過彪馬之后,安踏轉身就以約46億歐元(約合385.02億人民幣)收購了亞瑪芬體育,亞瑪芬體育在安踏的帶領下各大業務均展現出強勁的增長動能,與業績不穩定的彪馬形成了鮮明對比。
2024年,安踏以708.26億元營收穩居國產運動品牌榜首,若計入旗下亞瑪芬體育的377.52億元收入,安踏系總營收突破千億,成為全球第三家邁入“千億俱樂部”的體育集團。這也意味著安踏與耐克、阿迪達斯并列“全球三強”。
在羽絨服賽道,我國市場同樣也上演了國產品牌后發制人、海外大牌神話破滅的一幕。
2021年,加拿大鵝在國內接連陷入虛假廣告宣傳、雙標退貨政策導致的輿論風暴,國民品牌波司登、鴨鴨趁機加碼高端化,價格起飛,搶奪了部分加拿大鵝的目標群體。而且意外的是,高端羽絨服失寵,戶外運動服飾也成功瓜分了加拿大鵝的市場,這其中的佼佼者包括亞瑪芬體育旗下的始祖鳥和薩洛蒙以及伯希和、凱樂石等。
在運動服飾領域,國產品牌的崛起,幾乎都受益于“大牌平替”帶來的契機,但如今從逆襲的過程來看,國產品牌正在甩掉平替的標簽,集體向上,努力拉近與海外大牌的品牌認知差距,俘獲中高端市場的高凈值人群。這也將是海外大牌在國內市場上深入發展的最大威脅。
根據數據,以安踏、李寧、特步、361度為首的國產陣營,2024年全年總營收突破1230億元,較2023年總營收增超100億元,首次超越耐克、阿迪達斯中國區總和(約750億元)。同時,《2024全球體育用品行業報告:行動起來》報告也顯示,在行業競爭中,全球巨頭失去優勢,中國本土品牌占據了前20大品牌中約60%的市場份額。
當海外大牌們正在吃下當初不對中國市場低頭的苦果,國產品牌的成長和躍進對其無疑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中產階層不好忽悠了
海外大牌在我國市場的銷量神話,幾乎都是基于中產階層的崛起而誕生,所有帶著“中產標配”光環的品牌,盡管產品價格高得離譜,卻仍被瘋狂追捧。加拿大鵝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當國內市場的羽絨服價格還停留在千元及以下時,加拿大鵝的羽絨服價格飆到上萬元,以神秘、高奢的調性,成為中產標配,由此引發搶購熱潮。
而在中產階層對加拿大鵝的濾鏡消失后,始祖鳥、拉夫勞倫、Lululemon組成的新“中產三寶”,再次爆發,又創造了新的消費趨勢。
不過,這些品牌在獲得短暫的爆發后,也普遍容易進入增長瓶頸。
比如lululemon,雖然來自中國大陸市場的營收貢獻仍舊是lululemon最重要的增長動力,可2025財年一季度,中國大陸市場的凈營收同比增長21%,對比之前的“增速神話”已顯著放緩。再比如北面,北面自身的增長曲線已顯露疲態,2022-2025財年營收增幅分別為33%、11%、2%、1%,增速明顯放緩。
從加拿大鵝到lululemon再到薩洛蒙,我們可以發現,中產階層在運動品牌上追求“身份符號”的變化頻率越來越快,前兩年“中產三寶”還是始祖鳥、拉夫勞倫、lululemon,現在又變成了薩洛蒙、Hoka和昂跑。而且另一層變化是,代表著“身份符號”的產品,價格整體上呈現出一定的走低趨勢。
如果擴大到整個時尚潮流領域,更為明顯。幾年前新中產熱衷于用大牌經典款包包彰顯自己的經濟實力,這兩年每趟國際航班的隊伍里,日默瓦行李箱成了“人均標配”。因為兩三萬的奢侈品包包可能束之高閣,大幾千的箱子卻可以“能造盡造,毫不心疼”。
同樣地,當滑雪騎行太貴、露營不如旅游,一些性價比沒那么高的戶外運動,慢慢被中產拋棄了。
這背后一方面是中產階層不斷追求和引領新潮,當lululemon們在縣城也變得人盡皆知,她/他們就將目光投向其他高端但小眾的品牌。但更深層次的另一方面原因是,在經濟環境不穩定的大背景下,中產階層的消費觀念也逐漸轉變,開始更加注重性價比,不愿輕易為高溢價買單。
據尼爾森2025年《運動消費趨勢報告》,在3000元以上高端運動產品的購買決策中,“品牌知名度”的權重從2023年的45%降至2025年的21%,而“性價比”“功能匹配度”權重分別提升至38%和32%。
當消費能力的現狀投射到消費行為上,就可以理解為什么中產階層的喜好來得快去得也快,而這也給來到我國市場上掘金的海外品牌帶來了一個難題,即難以保持持續的高增長。
戶外運動潮來潮去,帶來的是一場“假性繁榮”?
露營、騎行、馬拉松、滑雪…當戶外運動成了年輕人競相追逐的潮流,戶外消費空前爆發,這也給戶外運動裝備尤其是運動服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樂觀。艾瑞咨詢發布的《2023年中國戶外運動產業報告》顯示,2022年中國戶外運動市場規模已達2480億元,同比增長15.8%,預計將在2025年突破4000億元大關。
事實證明,在高奢市場與傳統運動鞋服增長乏力的背景下,高端運動戶外品牌實現了逆勢增長,成為消費市場中的一道獨特風景線。
但是從今年起,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戶外運動退坑,“戶外三寶”—露營、騎行、滑雪—集體崩盤,連帶著曾經瘋狂入手的戶外運動裝備也跌落“神壇”。原價8200元的始祖鳥蛇年限定沖鋒衣,開年發售時炒至超2萬元,如今價格已經回歸8500元左右。曾經作為“瑜伽褲中的愛馬仕”的Lululemon,一條褲子近千元,最后不得不入駐奧萊商城,打折處理。
我國戶外經濟的火熱是多種因素交叉的結果,其中一個就是,疫情期間年輕人對戶外活動的需求被壓抑,疫后需求集中釋放,而露營、騎行、滑雪等這種在疫情以前偏小眾的活動,帶有強烈的新鮮感,成功吸引了年輕人。只是,各種戶外運動潮來潮去,它們都短暫地站在風口之上,后又被年輕人拋棄。
如今戶外運動的熱度正在普遍降溫,這給我國戶外運動產業的發展帶來不確定性:戶外運動真的能憑借圈層突破驅動運動產業迎來結構性變化,還是它只是流量造就的偶然性風口?
問題的關鍵在于戶外休閑運動的新手參與者能否轉變為核心參與者。
從過去三年來看,戶外運動之所以在我國爆紅,并不是因為“年輕人愛上戶外運動”,更多的是在社交媒體的推動下群體性地跟風。尤其是我國的戶外運動潮流興起,一個關鍵因素是踩中了社交需求,無論是飛盤、露營還是騎行,都偏向于輕量化戶外運動,利于在享受運動的過程中進行社交。而很多年輕人選擇戶外運動,也在于其構建了一種新型的社交場景。
從這個角度看,戶外運動出圈,雖然吸引了眾多的新手參與者,但能轉化為忠實愛好者的,可能并不占主流。畢竟,我們看到,從露營到飛盤再到騎行,當新的潮流出現,年輕人又集體涌向新賽道。
因而,這也導致戶外運動的潮流為品牌觸及更大的消費群體提供了機會,可很難培養消費者對品牌的忠誠度。
在我國,戶外運動潮流的涌動,或許只是拉開了戶外運動產業爆發的帷幕,只有跟風者從“拍照打卡”轉向“真實體驗”,消費者從“身份符號”回歸“自由隨性”,戶外運動才真正走向成熟。
不過,屆時吃到最大紅利、成為最后勝者的,不見得是那些海外大牌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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