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你日常接觸到的平臺，本質都是一家營銷公司。

全球最大的“營銷公司”谷歌，2021年一季度營收553億美元，廣告業務就超過80%。努力提高創新業務占比的百度，廣告至今是基本盤，占整體營收近八成。快手的半年報中，其廣告營收也已超過總營收一半。

字節跳動更不必說。如今被稱為“字節二把手”的張利東，2013年加入字節后，全面負責其商業化相關業務，廣告銷售團隊在兩年內從5人擴增到數百人。2020年，字節跳動營收2366億元，有媒體報道，在中國市場的廣告營收超過1800億元，占比接近八成。

阿里最神秘也最能掙錢的業務部門阿里媽媽，也是個營銷部門——每年400萬個廣告主，2000億廣告規模，是全中國最大的營銷平臺。在淘系電商做生意的百萬級商家就是阿里媽媽的主要客戶，他們最常用的付費推廣方式，是直通車、鉆展、超級推薦等。這些付費功能組成的“客戶管理收入”在2021財年收入達3061億元，占整個集團總營收超過42%。

吸引大量用戶的平臺模式，按照點擊次數（CPC）或實際銷售產品數量（CPS）付費，互聯網時代以流量競價為主的廣告經營模式，在過去十幾年里幾乎沒怎么改變。抖音此前推出的巨量千川、快手推出磁力金牛，其實也都是一種為商家引流的營銷工具。

但電商環境已悄然變化，帶來生意增長的營銷工具也在發生改變。9月2日，阿里媽媽在上海開了一場M峰會，推出了一款名為“萬相臺”的平臺，改變了長達十年的互聯網營銷生意模式。

阿里媽媽事業群負責人家洛在接受「電商在線」采訪時表示，“這是一次顛覆式的升級，跟開發幾個新的產品功能完全不一樣。”

“車手”的失落時代？

“萬相臺一出來，我們開玩笑說，車手們可能都要失業了”，軒媽蛋黃酥的投放運營負責人陳僑就是名“老車手”。

沒有淘寶賣家不知道直通車。傳統電商時代，搜索還是電商平臺流量的最主要來源時，車手們的日常工作，就是絞盡腦汁，想辦法讓自家商品通過直通車競價的方式，出現在消費者手機或網頁的前排位置。

大部分消費者只知線上下單的方便，不知車手們為了搶占你手機屏幕上的好位置，耗費多少腦力：他們的挑戰在于，得為一個搜索關鍵詞進行流量競價，保證競價盡可能低的同時，觸達最精準的人群。傳說中，有人能把一次點擊的成本做到5分錢，甚至能把投入產出比（ROI）做到10以上，這樣的車手被冠以“超級車手”榮譽。

“開車”環節繁瑣復雜，一個小白商家很難玩得轉。直通車和鉆展的投放頁甚至專門設置了一個新手學習任務環節。

但萬相臺讓投放成了一種“傻瓜式操作”，阿里媽媽內部稱它為“營銷領域的自動駕駛技術”。

萬相臺目前分為消費者運營、貨品運營、活動場景、內容運營等幾個主要場景，每個大場景下面又有“拉新快”、“會員快”、“測款快”、“上新快”等細分場景。家洛透露，萬相臺在今年9月將會實現10個主場景，20個次主場景，共涵蓋商家經營中的30個場景需求。

如果一個商家需要拉新，只需要三步：選擇營銷場景；在營銷計劃中填上營銷預算，點選店鋪商品，選擇希望投放的地域；完成。萬相臺會顯示出廣告投放的預覽位置，并且給出確定的流量增長。商家還可以選擇在萬相臺中給新客發放專屬優惠券，消費者獲得了優惠，品牌吸引到了新客戶，也不會因為在電商渠道破價引起經銷商不滿，對平臺來說，推動了消費者的跨品類購買和對新品類的涉足，讓一個用戶買得更多。品牌、消費者和平臺的關系也因此有更深入的“關系”。

事實上，今年618之前，萬相臺就已經上線，當時它還叫“AI智投”，場景也不如現在的萬相臺豐富。包括雀巢、全棉時代、好孩子、軒媽等品牌在內，都在618時成了萬相臺的客戶，雀巢不光拿下了百萬級別的用戶資產，一款冷萃新品獲得了大量新客，全棉時代則在人群上做了跨產品組合的投放，在618期間實現翻倍的增長。

家洛表示，618期間，萬相臺為商家帶來的流量和生意增量，能達到15%以上。他透露，目前每天都有超過2萬家客戶在使用萬相臺，涵蓋了大部分天貓商家，以及淘寶KA級以上商家。大品牌能用到5個以上場景，KA以下商家1~2個場景，單個商家平均應用場景在3個以上，“拉新快”、“會員快”和“上新快”是三個最熱門的場景。

商家經營的確定性

軒媽蛋黃酥，這個常出現在各大直播間的蛋黃酥品牌，去年銷售額達到5億。它每天10萬元的營銷預算，有一半會花在萬相臺。

軒媽最常使用的是場景是“拉新快”、“預熱蓄水”和“爆發收割”。零食類目并不像服裝類目那樣，每個月通過大量上新推動銷售。軒媽的天貓旗艦店一共33個SKU，核心產品其實就是各種口味的蛋黃酥。因此，它簡單的產品結構不需要花費太多預算在“上新”，而更多用萬相臺來做老品的拉新和維護，以符合零食行業高復購的特點。

“能減輕我們的工作量”，陳僑說。除此以外，萬相臺也帶來了投入產出回報率的提升。軒媽在15天銷量轉化周期內，投入產出（ROI）可以達到3-4。零食行業，3左右的ROI是個平均值，也是盈利點。

對一家店鋪或品牌來說，所處行業、面向消費者的差異，以及各自手里捏著的預算，都可能成為左右經營方式的影響因素。光投放預算一項，不同品類的商家就差異巨大。據「電商在線」了解，快消行業的投放預算有時高達總營收的40%，而服飾只占10%，消費電子大概在10-15%左右。

但萬相臺最具“顛覆性”的特點，是它脫離了營銷工具的概念，是個經營工具。

一名曾分別在抖音和快手從事過廣告銷售的人告訴「電商在線」，他們的主要工作任務是以低成本的廣告投入或是返點吸引廣告主。而廣告主們評判一場營銷成功與否的標準，也成了它是不是能放大流量，降低成本，提升效果。

（中國數字媒體支出的主要投放陣地）

圍繞投放流量規模和流量效果的生意，從邏輯上來說并沒有問題。但對于一個品牌或一家公司來說，成本高低并非經營目標，只是一個優化方案。而經營目標往往是：推出的新品獲得多少銷量，獲得多少新會員。

即便是鉆展、直通車或是淘客，投放也只是在解決一款商品的流量問題。而商家很難主動去思考一次花錢投放的意義和價值：帶來的是新客、回頭客，還是打爆了一款商品。

萬相臺的幾個場景，其實就是針對商家們不同經營目標，而提供的經營方案。它和過往的營銷工具相比，并非同類產品的相互競爭，而是經營思維的變化。和單純的營銷工具相比，萬相臺涉及的鏈路更多，甚至能夠回溯到整個產業更往前的環節，“測款快”已經涉及到商家備貨和供應鏈端的能力。

“這不是營銷，這是經營”，家洛說，“經營提升才是每個品牌要面對的，所以經營涵蓋了多項指標，多項能力，從貨品力、貨品運營，到消費者的規模，消費者層次，消費者提升，再到面向市場的洞察能力”。

這種經營思維其實來自于寶潔、聯合利華等大商家的經營經驗，他們有精細化且成熟的運營思路，萬相臺則是把這種經驗變得更普適：盡管小商家并不像大商家們那樣，有豐富的商品或品牌矩陣，手里捏著的市場預算也多，因此使用萬相臺的場景有限。但小商家能夠通過場景的指引，了解到大商家是如何合理分配廣告預算，并一步步從新品打爆、拉新、活動蓄水逐漸成長到下一階段的。這是小商家逐漸走向專業化運作的過程。即便是淘寶店，也開始學會精細化運營，結合各項營銷工具達成經營目標。一家名為Kakalab小卡家居的淘寶店鋪，賣的是單價在500元-600元的ins風設計師座椅，主要客群也是那些沖著顏值而去的年輕女性。

復購率較低的家具類目，看中的是拉新和轉化。小卡家居的創始人董老板一方面使用拉新快、直通車等工具鎖定消費者，另一方面會做好店內視覺，先于同行預售上新，讓顧客早早種草加購。使用的免息分期，可以助攻顧客下單，四五百一把的椅子分成三期，激勵作用明顯。如果有人怕買貴了，店鋪提供了保價售后，能讓顧客無需再觀望，“沖動下單”。

相比抖音快手龐大的廣告銷售團隊，阿里媽媽的人數要少得多。這與幾家平臺對廣告銷售團隊的定位和工作方式相關。“我們不是直接在賣廣告，我們的銷售團隊更像是品牌顧問。要知道行業和品牌是怎么經營的、有什么專業的經營方法，并且要把這種經營的專業性在品牌做更進一步的復制。”家洛表示。

阿里抖音快手都在拼商家運營

這些年，廣告、游戲、電商幾乎成為互聯網公司供血的主流盈利模式。而電商和廣告的結合有著更高效的變現轉化。過去的鉆展、直通車，乃至現在的磁力金牛和巨量千川，都在講營銷效率，聚焦單次投放的點擊成本和展示成本。而萬相臺從營銷工具到經營工具，經營思維變化的背后，其實是整個電商行業在商品端和消費者端的變化。

至今已經有不少美妝、快消、食品商家（尤其是新品牌），將新品上市、研發、測款、打爆，甚至品牌規模持續擴大的動作都放在了電商平臺上。而越發多元復雜的消費者，也很難用傳統粗糙的方式吸引他們關注、購買或成為會員。

廣告營銷，作為商品和品牌的伴生品，自然生發出覆蓋各個環節的服務。“阿里跟商家的對接關系很深，10個以上的觸點，像個拉鏈一樣，把商家和阿里媽媽鏈接在一起。”

阿里媽媽需要滿足商家的經營目標，而非營銷目標。因此今年所有產品設計都以經營目標為中心。在萬相臺，每個場景最少需要2000元的預算，這意味著商家需要有一定經營能力，也得有一定經營常識。但阿里媽媽也推出了一些針對小白商家的功能，譬如“極速推”：不需要圈選人群，200元就能一鍵流量投放，投放的位置可能是淘寶的購后頁面等長尾流量入口，也可能是閑魚、優酷等“淘系電商二環入口”。

時至今日，當各家蓄水池水位日漸升高，競爭重點已經從流量爭奪開始進入到更深層面——商家。成立于2007年的阿里媽媽，依托于淘系平臺和國內電商環境成長為國內最大的廣告部門，人們天然地會將廣告效果和最后的銷售轉化效果直接聯系在一起，但當抖音快手等新興平臺也在發力面向商家的營銷工具時，生意的本質發生了改變。

萬象臺的升級，其實是在流量見頂時，對存量用戶的精細化運營。更多的復購、更好的客戶體驗、讓用戶對品牌、產品價值的忠誠度提高，管理好一個用戶的全生命周期價值，才是一個品牌進入電商下半場的必備技能。

那批擔心自己失業的車手呢？

家洛說，人肉的方式不可能比得過現在的算法，但原來做車手的這批人，并不會因此失業。他們轉型升級，過去沉淀下來的數據能力與對人群的把握能力，會讓他們成為整個電商生態中的重要一環：運營或數據服務商。這會是一個新的機會。